原本屋外有太阳花。
叶片个个饱满多汁,只待花期来临,要绽放一场盛大——花宴。
最后彻彻底底没了,连土渣也不剩。
骆沧凓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太阳花全部拔掉,将残骸扔进河里,连泥带土也清空,心情极复杂回到家,灯没有开,一个人不觉得冷清,一个人发生过大事,一个人就觉得冷清。
人人都有家人等着归来的人。
骆沧凓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总觉得心里沉沉浮浮,空落落里又存在有一股燥火燃烧,十分烦躁,没由得心里想发泄发泄,一看摆列整齐划一的家具,想摔东西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可过后还得自己整理,火灭了燃,燃了又灭,最后还剩一小簇火,成不灭的明光。
明光也不全然是好的,坏的明光能分身,多得像慢性病毒,火不灭,心里的烦闷就堆积在心里,即便不大,也可以慢慢要人性命。
他也老了。
骆沧凓想,他真的老了才会糊涂。
他站在卧室良久,才想到自己要睡觉,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人想多了,原来真的可以等待黎明到来,之后看见太阳的曙光。
天亮了,得找活干。
闲着容易多想,想多偷懒想闲着,这怎么能行,生活没了由头,活着闷啊,但得活着,至少顺应自然,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骆沧凓一把年纪,这点还是想得通的。
骆溪友邱翡之是真的想通了,倒是骆沧凓这人怎么也想不通,他已经不再去干涉骆溪友的婚姻大事,但是他心里闷着气,好像他孙子没有未婚妻,对他心里产生了伤害,他心里有点芥蒂。
他的心病,是他从小到大潜移默化伤害,到老了,却一根筋以为是喜欢取向的问题,他大骂一顿,反倒也把自己骂成孙子,骂到一半发现自己就是小丑,明白根源所在是本人,但实际性的伤害已经如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收回,他没有脸面可以见到他孙子。
骂人一通,骆沧凓怎么样也不会回安冬四合院,他与所有人断掉联系,一直待在他山里的房子里。他记得他夫人喜欢竹子,也喜欢竹子编的东西,回家后不分昼夜编竹编,有时候到饭点也不感到饿着。
实际上是饿过了,才不感到自己饿。
一天到晚,断断续续饿肚子。
原本他是觉得没什么,但时间久了,他也知道不按时吃饭是不行的,他开始按部就班吃饭睡觉,想到往事时有点木讷,偶尔想想自己的处境,他又觉得自己搞笑,想着自己就笑起来,好像遇见什么好笑的事情。
偶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擦眼泪,又笑起来。也不好笑,不过是他想笑,旁边也没人,骆沧凓也不用担心吓到别人,他时不时笑一下,偶尔一次他笑着,不小心把小孩子吓哭,小孩子告状,家长来访过,一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没说什么就走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和人说话,往常别人和他打招呼,他还会应几句,可这次回家,别人对他再怎么热情,他也不吱声,别人问他怎么了,他一声不吭冷漠走开,在小孩子眼里,他就是一个古怪不爱说话的老头。
大人看到他阴晴不定,不敢让小孩子靠近他,骆沧凓即便察觉,心里没有什么触动,他又不是靠别人的眼光来养活自己。
他也不晓得自己在执着什么,家里的竹编太多,放都放不下,有一些只好移到屋子外面去,屋里屋外满满当当,骆沧凓心里却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