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浆果是猎人们从山里顺道带回来的,有多的就会卖到奥萝拉粮店去。
托露西塔储物空间的福,今年带回来的浆果尤其多,甚至到人们手上的时候全都是新鲜的。
这两块覆盆子派上不仅有覆盆子,还镶嵌着蓝莓和云莓,圆滚滚地冒了一半在派的表面。
她先是烤了金黄硬挺的派壳,又用鸡蛋和牛奶熬成的酱填满了派的内心。那些酱里加了很多的蜂蜜和糖,放在霜箱里冷却定型后就成了细密爽口的布丁内馅。
冰镇过的冷派和凉汤,甜蜜与清爽,交织成了夏天的滋味。
晚餐摆满了餐桌,琳妮娅已经洗好了手,乖乖地从书房出来了。
她最近在自助学校报名了精灵族的打猎课程,每天都和年龄各异的一群同学去森林里打猎,每天都滚了一身的泥土和草叶回来,衣服换洗得格外频繁。
而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德尔菲娜,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围观精灵狩猎的机会,一并跟着去了。
她在有人的时候以灵体状态跟着,没人的时候显现出身形和琳妮娅一起玩。
像琳妮娅这么大的孩子,对于一个神秘的朋友几乎没有抵抗力。有了德尔菲娜的跟随,她就像有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很酷的秘密,每天都兴奋得不得了。
她们没有那些来自人类世界的食不言的规矩,琳妮娅和德尔菲娜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狩猎时的趣事。
没人捧哏,她们两个互捧,都能说得兴致勃勃。
琳妮娅说起她的带队老师黛西。
“黛西?”露西塔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对呀,黛西老师是精灵族的战士,她特别特别厉害……”琳妮娅接道,露西塔的思绪却有些飞远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黛西正是索菲亚的母亲。
想到索菲亚,露西塔的心情就有点沉重。
她上次遇到索菲亚还是一星期前,在莉莉酒馆碰了面,那时候她看起来又瘦了,精神状态也比她去格兰德之前那次见面更差。
大家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为她的逝去做准备,钝刀子割肉,不知这样的分离与遽然的分离哪个更好一些。
索菲亚的命运从她十年前跟着那个男骗子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和“幸福安宁”搭过边。受到囚禁、追杀、命悬一线;遭遇诅咒、化作夜莺、险些失去自我。
到最后似乎是个美好的结局,但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刚恢复的索菲亚那个有点伤感的笑容:“我的真灵耗尽啦。”
青春少艾的孩子,却要目送自己走向死亡。
某种方面可以说,露西塔的预感成了真。
她前一个晚上才刚想到索菲亚,第二天就接到了传讯羽盒的信息。
来自梅维斯的白色信笺:
“露西塔:
你好。
很遗憾地通知你,我的朋友索菲亚于昨夜零点三十三分离开人世。
葬礼将于七月二十三日举行,邀您参加。
你的朋友,梅维斯”
这一天是七月二十日。
露西塔看了看窗外的云,又看了看后院已经不再开花的萝树,索菲亚曾坐过的沙发,感觉脚步有些虚浮。
二月共饮的春天犹在眼前,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
她还没见识到这里冬天的雪,却已经永远失去了和一位朋友共同浴雪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丰收与冬眠06
精灵是草木之钟灵,按照她们远古的习俗,每个精灵死后都要埋在森林的大树下,回归草木的怀抱。
索菲亚被葬在了安息森林的深处,一棵开花的老椴树,邻着一汪深绿色的湖水,湖边开满了鲜洁的白鸢尾,湿润的花瓣仿佛能吸收掉周遭一切杂音。
白鸢尾的花期很长,能从夏日炎炎的五月开到萧瑟深秋。
依树傍水,花意葱茏,这里是个很适合睡觉的地方。
葬礼是寂静无声的,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窸窣声响,仿佛昭示着这首夏曲的尾声。
树上的蝉依旧不合时宜地鸣叫着,叫得人一片茫然。
精灵是没有墓碑的,在索菲亚的葬身之所,人们放下了连绵的花束和果实。等到来年,湖岸边的白鸢尾生长到这里,会生长得更加茂盛和美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祭奠方式,琳妮娅带来了她的口琴,为这位相处不多的精灵邻居弹奏了一曲安魂曲。
而露西塔则端来了一碗萝花酒——那是奥萝拉在春季萝花开放的时候酿上的,在夏末时开封,香甜清冽的酒香能飘出好远。
她将这碗酒浇在了那片土地边,渗入泥土里,为索菲亚践行。
精灵们将索菲亚赤身埋葬在土里,祈祷她重归自然;混血们送来了怒放的雏菊和百合,堆放在她的埋葬之所,以使她在地下做个香甜的梦;而梅维斯——
她在手臂上缠绕上了一条黑纱,挽起了散落的长发,这是人类世界比较典型的葬礼礼仪。
她以一个人类最庄重的礼仪参加了这场葬礼,尽管那些礼仪在这里无人知晓,以至于她显得有点独立特行。
好久不见,梅维斯看起来更孤僻了,两眼下有了明显的黑眼圈,深黑的眼眸垂落在脚下的鸢尾花丛中,缠绕着一片捉摸不透的雾气。
人们渐次离去,只有母亲黛西依然盘膝坐在树下,头颅微微垂着,身形一动不动,仿佛要坐化在这棵树下,与满目的绿意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