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摊前的人渐渐少了。
这时候,露西塔注意到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一头黑色的长发,暗绿色的眼睛,身形瘦弱,衣衫破旧,极其不合身。她的腰间挂着一支骨笛,一深一浅地跟着排队的队伍缓慢前行。
顺带一提,人们并没有排队的习惯,这支队伍是凯尔茜拎着剑强硬整起来的。
那个女人走到了跟前,端起了她的破陶碗,用粗粝的声线低声说:“谢谢。”
她抬起头的时候,暗绿色的眼睛震得露西塔一颤。
巨大的白骨之泽。
到处都是蛛丝,蜘蛛们奏响诡谲的琴曲。
永夜、尘土。
这是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连绵的蛛丝是它悠长历史的证明。
隐约的低鸣中,沼泽表面涌起黑沉沉的泡沫。
咕嘟、咕嘟——
泡沫破裂。
露西塔蓦然一晃神,就听得斯塔夏疑惑地问:“你发什么愣呢?”
她没有答话,和女人对视了一眼。
她没看出什么东西。
这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和周围的所有邻居一样,布满了风霜摧折、生活重压的痕迹。
这样的人在贫民窟里,只要一个转眼就能被忘记。
所以,是幻觉吗?
露西塔眯起眼睛,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点,有些地方和文章风格相性不太好,可能太突兀了。
沼泽的火焰05
第二天,她们的院门是被强行破开的。
三人还带着没睡醒的怔忡,看着拎着木棍的人群冲进室内翻箱倒柜,神色俱冷。
是她们大意了。
以往平民不敢冒犯贵族,不是因为贵族天生尊贵,而是因为贵族有护卫队和骑士的保卫。只有暴力威慑才能保证绝对的权威。
到了当下的时代,中产们在城区里能安然地活动,则要依靠城市的治安。
她们这两样都没有,三个光杆司令,又手握救命的药物资源,不惹人觊觎才怪。
而对于贫民们来说,习惯了无止境的剥削和压榨,面对上等人的突发善心,她们第一时间升起的是警惕而非感激。
与其等待着这些上等人不知何时到来的阴谋,不如先发制人,趁城内治安崩溃、她们无人护卫的时候,把药物强夺过来。
不知昨天这几个上等人发放的是什么药物,总之那些药物发挥了惊人的作用,那是她们在贫民窟里从未见过的神奇。
多少医生都止不住的疫病,连城主那样的贵族都束手无策、把格兰德变成了死城的疫病,竟然只需要一碗汤药就能缓解!
闯入者们在四处搜寻无果后,渐渐将目光瞄到了她们三人的身上。
她们三人倒是不怵。
且不说她们正值青春,身强体壮,对面的人群却久病又瘦弱,看起来几乎一刮就倒。更何况凯尔茜剑术绝伦,露西塔是半个敏捷强健的长寿种,就连斯塔夏都能靠精铁长剑勉强自保。
人群将她们团团围住。
领头者双手握着木棍,目露凶光:“说,你们把药藏在哪儿了?”
无人答话,凯尔茜率先拔出长剑。
这一个拔剑的动作,惊得人群退了两步。
这群闯入者没有铁器,大多数拎着的是木棍,有的甚至看着是晾衣杆,杆体多年使用,都被盘得发光了。
面对利剑,她们永远有着最天然的畏惧。
凯尔茜将长剑横在身前,一步也没有上前。
她正要说话,露西塔突然问道:“昨天你们领到药物了吗?”
领头人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半信半疑地点头。
“感觉如何?可还有用?”
领头人更迷惑了,只觉得被她牢牢把着节奏,烦躁地道:“要是效果不好,老娘还能过来抢你的吗?”
“可我们已经给发药了,你为何还要抢呢?”
“谁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想干什么?你们能干好事?”领头人粗声粗气地说:“既然你们迟早都是要把药给我们,不如现在就给,也好让我们放心。”
这领头人终于说了句聪明话。
露西塔冷笑:“是给你们,还是给你?我们分药分得好好的,你忽然冒出来要抢,难道不是想独吞?我们分药,讲究个公平公正,每人都有,你呢?你若拿了药,又会怎么分,让大家怎么信你?”
人群嗡嗡起来。
领头人一时语塞,强自嚷道:“不信我,难道信你一个外来的上等人吗?”
“至少,我们昨天分药可是分了一整天。”露西塔微笑:“每人一碗,不多不少,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排队就能领到。”
“大家不妨用脑子想一想,是信我们,还是信她呢?”
“如果今天谁还继续闹事,就免不了刀剑无眼了。这本来能每天一碗药好起来的,就把命交代在这儿,也太可惜了。”
人群的嗡嗡声更大了。
突然,有个二十来岁的瘦小青年抱着她的晾衣杆就夺门而出。
她这一跑,又有几个人忍不住效仿。
本就是临时集结起来的人群登时作鸟兽散了。
庭院里,露西塔一脸可惜地对那领头人道:“您瞧,大家的眼睛都是看得见真相的。真遗憾,您的药剂份额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