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谁跟你说我要走的?即使要走我也不会跟你走!”
这话连吴树生都觉得挺尴尬,但炳根脸皮厚,根本不在意,又给吴树生敬了一支外国烟,这才起身走了。
馨兰愣了一阵,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冲进自己屋里,拿着一包东西又追了出去。那是她替老师买的一包土特产,要托炳根带去。趁这功夫,她把炳根拉到院墙下,又犹豫了一阵,这才吞吞吐吐告诉炳根,让他通过狄庆槐给他老爸带句话,她爹现在有和解之意了。
炳根满口答应下来,连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了,这事儿准成。馨兰见他那副包打天下、为民做主的神气样子,不禁又乐了,问他成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吗?
炳根是何等机灵之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再不肯多说什么,扭头走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狄炳根回到家里一边收拾行装,一边琢磨着怎么跟狄庆槐讲这事。其实所谓行装也就是一个手提包,塞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所有的家当现在都在上海,村里这个家没有值钱的东西值得带走。要替馨兰捎到上海的一包东西,尤其是捎给狄庆槐的那句话,倒更显得沉重而累赘。
没想到狄庆槐下班后自己找上门来了。一见狄庆槐进来,炳根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点烟泡茶地忙个不停,东拉西扯地说些杂事儿,不知怎么的忘了说正题。话头不知不觉扯到上海,两人回忆起带着两个业余侦探使用高科技手段计赚香港奸商黎正君,都有种自豪感哼,别说狄家湾的土老冒们没见过那世面,就是了不起的大学教师瞿志平,恐怕也只在电影里看过那惊险、刺激的镜头吧。
说到此,炳根不禁又窜唆起狄庆槐来,要让他跟自己一块儿回上海去打天下。
狄庆槐摇头道:“我还没到这一步吧。”炳根又不高兴了,说:“你这意思好像我是混不下去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到底是哪一步呀,你可得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狄庆槐满腹不快,差点火了:
“狄炳根,你得意个啥劲儿,你以为你真翅膀长硬了可以远走高飞?你在上海正式户口也没有,真要治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现在啥年代了,狄炳根哪怵这个。他知道狄庆槐这嘘声恫吓不过是“惯性思维”罢了,手头有点儿大大小小权力的人都这德性。他也不想跟狄庆槐过不去,只说:
“我知道,庆槐,你是舍不下那个厂长头衔吧也是的,狄家湾几千号人,能混到这个位置的,能有几个。”
狄庆槐瞪他一眼:“厂长也没你这个老板过得自在啊!不说这个了,”他掂掂那一大包东西“什么时候走?”
“大概明天一早。村里这个样子,公司的人又都拿我当罪魁,我是呆不住了。”
狄庆槐舔舔干燥的嘴唇,一时哑然。他百无聊赖地四下看看,发现里里外外空荡荡的没个人影,不禁诧异地问:“呃,招娣呢?”
一提老婆炳根就一脸苦相,告诉狄庆槐,她今天一早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她不愿意丈夫再去上海胡混,劝他留下跟她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不过哪里劝得住,一怒之下就赌气走了。狄庆槐一听忽然乐了:
“嘿嘿,她不会是闻到你身上那安徽打工妹的气味了吧?你可得小心点儿,对这些事,女人的鼻子比狗还灵,闻着一丝味儿,有你好受的!”
炳根也笑起来:“你是说你自己的亲身感受吧?你和公司办公室玩电脑的骚丫头瞿玉贞,还不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听说你们俩经常眉来眼去的”
狄庆槐立刻紧张起来:“你听谁说的?”
“反正有人说,这个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大男人家家的,搬弄是非算什么。其实这年头这算什么事,堂堂大男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黄脸婆姨,那才真正冤呢。男人拼命挣钱图什么?说到底还不就图个快活”
狄庆槐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挥挥手道:“算了,不说这事了。明天一早,我送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