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他们家也在同一座山上。等夜深了,两个年轻人偷偷出门约会,手牵着手在空寂无人的山道上溜达。露水挂在树叶上,反射着夜光,月亮若隐若现,蟾宫里的嫦娥和月兔不知上哪儿去了。那个夜晚静谧而悠长,仿佛一个梦境,只有他们自己记得他们曾在这个梦里走过,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连呼吸都像是在做梦。
翌日江浩然走得很早,他妈不舒服便提前结束了温泉之旅,之后到医院检查,发现乳房有钙化,接下来还要做穿刺,才能确诊到底是什么病。
江浩然他爸在放完年假后迅速投入到了一场军事演习中去,这不光涉及到他爸个人的理想和荣誉,也关乎他爸所在部队的荣辱,故而江浩然一肩挑起了照顾妈妈的责任,阮悠游给他打电话时他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自从得知有可能是乳腺癌后他妈妈便彻底精神崩溃,像个经不住打击的少女,每天连饭都吃不下,更别提调整心态积极面对了。
“阿姨怎么样?”阮悠游问,元宵过完寒假就快结束了,这次江浩然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一起回江城。
“一般吧。”江浩然似乎无心和他多说:“等有了确切结果我再告诉你,你也别担心,我没空你就自己管好自己。”
“我问了我妈妈……”
话还没说完,阮悠游听到江浩然那边一下子吵嚷了起来,估计是他们家亲戚去探望病人了,他静静等了几秒钟,最后自顾自说了声你先忙吧,也不知道江浩然有没有听见。
又过了两天,阮悠游提着水果和营养品来到江浩然妈妈住院的那间医院,在大门口碰上一群家属拉着横幅抬着尸体咒骂不绝,他匆匆瞥了一眼那具尸体的脸,从人群中艰难挤了出去。
走到病房外他敲了敲门,江浩然正在给老妈泡功夫茶,一缕茶香冲淡了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儿。
江浩然一见是他顿时眼睛一亮,顾忌着病人的情绪,不得不假装客气:“你来了?有心了。”
“阿姨好。”阮悠游进门把东西放下,说:“我正好在附近有事儿,就来看看您。”
“谢谢。”江浩然他妈妈坐在病床上,看样子精神状态倒还过得去。
聊了十分钟天,江浩然说我送他出去,你一个人待会儿没关系吧?
“等等,”阮悠游说:“我还有件事情想告诉阿姨和你,下个学期我打算去香港念书了,要两年才回来。”
他话音一落,江浩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
“阿姨你好好养身体吧。”阮悠游说着站起身,扭头问江浩然:“你不是要送我吗?阿姨,可以让他送我吗?”
江浩然的妈妈沉默一会儿,说:“去吧。江浩然你今晚就请悠游吃个饭吧,给他送行。”
“我们出去说。”江浩然维持冷静的表情又叮嘱了他妈几句,等病房的门一关上,他立刻瞪着阮悠游,声线压得低低的:“你搞什么?别胡闹!”
瞧把他给紧张的,阮悠游反而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为了哄你妈开心才走啊?不是。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为前途。”
“我不管你为什么。别走。”江浩然说着握紧了他的手,浓眉一味地皱着,没等他反驳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抱得很用力很用力,仿佛想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我真的觉得我应该走。”阮悠游说,走廊上静静的,只有阮悠游的声音在回响。
“再这么下去的话,我真的会变成一个只围着你转,生活中只有爱情的人。我想,到时候你就该嫌弃我了,我自己也会嫌弃我自己。”
“我就喜欢你只围着我转,你别胡思乱想。”江浩然狠狠掐了一把阮悠游的脸,低吼道。
“你哄我我真高兴,可是我想过,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一定能更专心地当你的兵。我知道对你期望最高的其实不是你爸妈,而是你自己,我一直知道的。”阮悠游越说声音越轻,就好像快消失在空气中似的,只剩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