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粗鄙野人,平日随畜荐居,果然有禽兽行,虎狼心,不知顺逆,一味恃强,竟将好几百人栓成一列,拳脚殴打,游街示众上千码头有余,真是不忍直视!”
“尤其是那个高见,狼心狗肺,策反那些力工,让他们反杀旧主,给他交投名状,听说此人还杀绝了外城百神,最近不下雨都是因为他,啧啧啧……手段狠辣,真是让人齿冷。”
一时间,外城掀起了诸多舆论风浪。很多人都看见,原本衣冠楚楚的那些工头,竟然被那些泥腿子聚在一起,拳打脚踢,甚至有些被活活打死!
而主导这一切的,则是一位新上任的镇魔司校尉,之前闹的声响很大,据说杀了好多神,搞的外城半个月没下雨了!
岂有此理,简直倒反天罡!
一时间,外城的那些有钱人,纷纷传来风言风语。
张崖便是其中一个。
张崖是安祥商会的幕后老板,曾经也是码头的工头出身。
他在当工头的时候,精明能干,带着苦大力们‘打码头’,靠着自己的拳头和计策,一连打下二三十个码头,攒了家底,开了一家商行,当上了体面人。
穿着丝绸,端着茶碗,还拜了内城的武馆当师父,得传授了一套拳法,如今一境修为,拳法老练,手底下也有几个一境的武师,日子惬意舒适,位置稳固。
但是,最近他却有点焦头烂额。
因为原本属于他的码头,被人抢了。
而且那个码头的工头,还是他的侄子,是他让侄子过去当工头,帮自己看着那片自己的发家地的。
但没成想,他人被抓了,自己等人凑钱请了个二境武师,也被人杀了。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工头被放出来,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当天的情况,但想来,有可能的只能是那个高见。
只有那个高见有那个能力格杀一个二境!
他们当然不敢直接说什么,本来都准备忍气吞声了,毕竟格杀二境,在外城足够这么霸道了。
霸道,是需要实力的。
只是,对方还是漏了把柄。
对方居然把所有的工头都绑了起来,拉出去给那些泥腿子殴打,还打死打伤了许多人。
这一下,就有说头了。
因为……一位三境的巫觋,暗中召集了这些人。
据张崖所知,有很多势力,像是武馆,门派,帮派,商行,家族什么的,都有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消息,不过都很隐秘,只有他们这些势力的掌门人才知道,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左家似乎有些不满意,让自己等人帮忙吹风。
张崖果断答应了。
那可是左家!
他们本来就憋屈,想要报复,此刻左家出面拉拢他们,不仅能出气,以后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
风声,便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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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正在养伤。
他的伤势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所以躺在床上静养,现在已经是那天之后的第八天了,听说现在每个人都能去学习功法。
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不过,这时,却看见有纤夫奔了过来。
“俊儿哥,不好了!”
一个纤夫冲到了李俊的床旁。
躺在床上的李俊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听完之后,眼珠子都鼓起来了。
“真是……真是——!”
李俊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太气人了!
本来是一件解气的事情,那帮工头平日里欺人太甚,好不容易出口气,结果却被说成这样。
说这些话的人是没有眼睛吗?
他们平时在码头做苦大力,上压肩膀,下磨脚板,根根毛孔流血汗,码头处处鬼门关,能在码头全须全尾干十年的人几乎找不到。
终日辛苦,所得无几,工头把持操纵上下渠道,控制着工钱的发放,他们这些苦大力哭诉无门。
尤其是纤夫和力工最是苦,肩驮、背负,工作最苦,工钱最低。
但是柴米油盐,无一不贵,他们根本吃不起多少,只能连续几天做工,有钱的时候才能吃点各种不值钱的下水。
而且,就算这样,也不是每天都有工可做。
工头在有工来的时候,就会去招人来做,有些是派发工票,有的则是记名招揽。
只有被挑中的人,才能做一天工。
苦大力们在一个码头找不到工作,只好去下一个码头碰运气,有时候一天跑了十几个码头还找不到工去做,这一天就没有收入。
再加上,船只什么时候来,河上的诸多特殊情况,导致船只来的时间并不稳定。
所以,这些苦大力的工作非常不稳定,风向、潮汐等各种因素都会造成影响。有时没有船过来装卸货,那么大家都没有工可做。
游走在各码头的苦大力们,被称为“野牛”“野马”“野狗”,他们只能到各码头去碰运气,哪里需要人手就去哪里做一天工,生活毫无保障。
既然工作岗位供不应求,那么工头们自然就可以借此肆无忌惮地压低苦大力们的待遇而不愁无人干活。
如果不想当‘野牛野马’,想要在一处码头长期做工,就得维好工头,需要给工头送礼。
每逢年节或工头家里婚丧嫁娶,都得自己自觉点去给他送礼。
李俊就曾经听说过,有个工头,过四十大寿,做了三次,前一年“预祝”,第二年“正寿”,第三年“阳历岁数”,一岁办三次,送三次礼。
还有的工头,生了女儿竟然还要他们这些苦大力凑钱送“嫁妆”。
有些码头,工钱不是每天发,而是做一天工,就发一张票,七天或者十天,拿票去工头那里换钱。
工票就是豆腐块大的一张草纸,非常容易损坏,要是身上揣着的工票被汗水打湿、字迹模糊,工头就硬说工票是假的,这一天就等于白干。
他们连双鞋都舍不得买,平时没活干,不上工的时候,都是打赤脚。
李俊觉得,自己的报复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怎么就要被人说成这样?
听着那些言语,李俊觉得自己睡觉都睡不着。
人言可畏四个字,李俊这时候才感觉到其中精髓。
真是……
人言可畏啊。
沧州外城有上千万人,码头的苦大力不过十来万,里面还有很多别的不认识苦大力的人,那些裁缝,小工,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而已,不了解苦大力的现状。
所以,对这些人来说,八卦很容易就传开了。
在这世上,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有了名声很多事都会好办,李俊就是有了名声,这些纤夫才愿意信服他。
而现在,所有纤夫的名声可都要毁了,如果真要背上这些名声,那大家可是活不下去的。
在启运神朝,如果你不能完全脱离社会而存在的话,那么……名声真的可以杀人。
一个女人丢了名节,真的会被千夫所指,无处容身。
一个男人要是被指责无礼无义,不忠不孝,那也真的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活路。
除非你拥有镇压一切的暴力,否则‘出师有名’是必须要有的。
这就是李俊气愤的原因。
李俊认为自己是师出有名,他们是为了复仇,干的光明正大!以前工头怎么欺压他们的,他们不过是报复回去。
东家也是天大的好人。
结果却背上了这种名声,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去找东家!”李俊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