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气息微凉,光也沉下去,电线杆上停着几只聒噪的麻雀,阿离无聊地盯着麻雀看了一会儿,又捡石子去丢它,麻雀一哄而散,他脸上浮现笑容,颇有几分孩子气。
阿离不像别的小玻璃,与外宣楼的小姐们站在一起,脸上花里胡哨的辨不清男女。来这里的大多不是喜欢男人,只是寻个乐子,玩过几个小男孩也是一种谈资。
阿离脸上素素的,看着还脸嫩,像还在上学的学生仔,曾经有客人让他穿学生服,又抱着他从背后操,从背后看不到那玩意儿,心里也就没什么障碍,阿离体贴地把裙摆往下压,做他们这行的还挺在意回头客,知道底细的服务起来更顺利,有时候还会收到礼物。让他穿学生服的中年男人这回送了香水,一串洋文,他看不懂。半透明的香水瓶放在窗台上,映着窗外一片盎然的绿意,男人没等他打开试用就急不可耐地顺着裙边摸进去,他趴在窗边,大理石窗沿硌得他胸口冰凉,嘴里叫得起劲,面上却是一派无聊。
外面日头正好,他也不怕羞,唰地把帘子拉开,身后的男人像某种兽类,抛却了理智毫无章法地进进出出,他嘴上敷衍着叫,半阖着眼审视这大好春光,阳台上养了金鱼吊兰,又有几盆玉簪,这个价位租不到什么采光好的房子,喜阳的植物不出意外全死光了,只有好养活的才活到现在。
完事后他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浴室只有一间,客人得先用,后穴里还黏糊糊地冒着精液,不过无所谓,他又不会怀孕。男人从浴室出来时他依旧只穿着一件棉质长袖,他接过男人递来的毛巾,侧过身子要合上磨砂的玻璃门。男人犹豫着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你今年几岁了?”
对外都称已经成年,这是规矩,就算看着明明没成年客人也都装傻充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花钱一个卖屁股,没人在意你干这行的原因,苦情故事是操逼操完了躺一块惺惺相惜的小情趣,他甚至知道该在什么时机落泪以换取下回见面多两张钞票。
阿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王哥突然对我的私事感兴趣?”
王哥嚅嗫道:“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比我女儿大不了多少,应该还在上学。”
“要我真是还在上学的年纪,您不是赚了吗?”阿离半个身子往前探,像是又要往王哥身上靠,“王哥希望我年纪小一点吗?”
男人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操出感情了?阿离想笑,于是就放任自己笑出来。他眼睛弯弯眉毛弯弯,脸庞介于混迹社会的成熟和青涩之间,头顶乱糟糟的,像被揉乱了毛的什么小动物。脸当然是长得好的,不然不可能性格古怪还能招揽这么多顾客,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真的很开心,像家养的宠物,例如一条狗。
一条狗又懂得什么呢?于是王哥五官舒展开了,近乎有些疼惜地想到,年纪这么小就出来干这行了,家里真的没什么人照顾他啊。
阿离合上玻璃门,打开花洒,蒸汽渐渐充斥了整个浴室。他按部就班地揉搓身体,从雾气中迈步出来时像是穿过一道界限,瓷砖的缝隙里藏着污垢,他把污垢踩在脚下,脚心冷得下意识一哆嗦。
镜子里模模糊糊地显出他刚洗完澡赤裸的身体,他突兀地想到,人死后去天国也是不穿衣服的吗?听房东孙婆婆说天国里大家都要盘腿坐在一起聆听上帝的训诫,到时候他的目光说不定会被某个吊特别大的家伙吸引,光顾着看吊会不会下地狱?想到这里他愉悦起来,不知道是在为看到吊打的男人高兴还是因为自己即将下地狱。
王哥接了通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房间还没收拾,用完的套随意丢在床边,男人临走时落下一包烟,他掏出一根叼在嘴里,像叼一根棒棒糖。房门就是在这时被敲响的,阿离头发还在湿漉漉地滴水,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男生,看起来也就二十,脸白净,看人时眼神真诚。
“你好,请问您是房东吗?”
阿离斜着眼睛看他,回答:“我不是房东,但旁边房间好像确实在找租客。”
男生有礼貌地道谢,坐在狭小的客厅里等候房东。这是群租房,里头住的人鱼龙混杂,租客换得很快,也有可能是难以忍受附近的环境。
阿离拿出公共洗衣机里的衣服,一边晾一边问:“你是大学生?”
男生笑道:“是,我叫许家明,不出意外的话,和房东谈妥了我们就是舍友了。”
阿离也笑一笑,忽视他明亮的双眼,自顾自去冰箱找吃的,门一关又窝回卧室了。
当晚许家明就留了下来,住进阿离旁边那间带双层抽屉床头柜的小卧室,阿离还是照样接客,在做爱时打开窗户,和客人调情或卖惨以换取礼物。许家明很少看到他,房间隔音当然很差,阿离接客时和他仅仅一墙之隔,许家明好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阿离懒得去揣摩他的眼神是同情还是厌恶,他早就习惯了,拍拍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像拍掉不重要的尘土,然后照旧生活。
不知不觉已经入夏,许家明在某天晚上带回来一个西瓜,看到难得坐在沙发上的阿离,犹豫片刻问:“吃吗?”
阿离撩一把汗湿的额发,房间里太闷了,虽然客厅也没好多少但总归比卧室通风好,正无所事事地靠在沙发一角打游戏。
他抬眼看看许家明,说:“吃。”
西瓜递到手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泛着冷气,他随口说句谢谢,眼睛又盯回屏幕,余光看到许家明在他身旁坐下,过了一会儿用聊天气的口吻问道:“你朋友很多哎?”
阿离头也不抬:“打扰到你休息了?”
许家明赶紧说:“没有没有,我就想说……注意身体。”
“我还年轻。”
“那就好。”
气氛沉默下来,阿离耳机有些漏音,闯关boss叽里呱啦的乱叫轻轻飘出来。许家明弯着上半身啃西瓜,一口能吃一半,然后噗噗噗地吐籽,像豌豆射手,垃圾桶的塑料袋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阿离注意力莫名其妙被他吸引了,又因为刚刚那句“那就好”显得像平常对话而有略微惊奇。游戏机后面露出的眼睛盯了许家明好一会儿,突然道:“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噗噗噗的吐籽声停了,许家明睁大眼睛看他:“不是啊,我很意外的。”
他涨红着脸:“我以前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这样。”
阿离挑了挑眉:“那你怎么看?”
他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在他更小一点的时候曾经问过别人类似的话,那时候他对干这个不是很有自信,也曾迷恋过别人的同情或规劝,后来明白了那不过是无聊的东西。他指望眼前这个男生能有什么特别的回答吗?他的大脑里应该也只装了阴茎和棉絮吧,不过或许更委婉,比如用一条湖蓝色的缎带缠绕起来,但等到有人拆开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里面蹦出来的依然是几把,简直像在说“surprise!惊不惊喜!又是我!”
他脑袋里在胡思乱想,视线却下意识盯住他,许家明被他盯得坐立不安,手上吃了一半的西瓜都变成烫手山芋,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没什么看法。”
“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不了解,没法评判任何东西,甚至连男人和男人可以做爱都是来了这儿才知道的,但如果你想听什么的话,我可以尝试说说。”
阿离一愣过后笑出声。
许家明看他露出笑容,感觉也没那么不自在了。他把果盘里剩的几块西瓜端过来,问:“还吃吗?不吃我冻冰箱了。”
阿离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眼睛含笑看着他,不接他递过来的果盘也不说吃不吃,想了一会儿郑重其事道:“下次我会叫小声一点的。”
“诶?”
“晚上肯定会打扰别人休息的,我知道啦,所以下次我会小声一点。如果客人要叫的话,我尽量捂住他的嘴巴。”
许家明挠挠头:“不用哦,不用刻意那么干,那样我也会睡不好的。”
当时阿离没听懂许家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月后,两人已经处成朋友,阿离半夜送走客人,看到许家明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不可名状的声响,他对那种声音无比熟悉,一时之间愣在了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声音停止,许家明开门,与站在门口的阿离面面相觑。
“你听着我的呻吟声撸管喔?”
阿离倚着门框看他。
“你听着我的叫声撸管喔?”
他说得太过直白,不过还好许家明适应良好,几乎是同一瞬间就要鞠躬道歉。虽然他知道道歉并没有什么用。
“你喜欢男人吗?”阿离没制止他,对着他脑袋的发旋发问。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蜻蜓掠过水面,或者风吹过云。
许家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直起身,于是只能尴尬地弯着。他就着这个呼吸不畅的姿势思考了一会儿,声音发闷。
“我不确定,但我想……”
“不确定就试试,”阿离抬起下巴,用命令的口吻说,“起来,去你房间。”
许家明晕晕乎乎地被他推倒在床上,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男孩已经开始解开衣扣。暖黄的光打在男孩皮肤上,与他皮肤的色泽融为一体,像水融化在水中。少年的身体柔韧而单薄,为数不多的一点肉在臀部。他知道半穿不脱比一丝不挂更能引起欲望,常穿的白色t恤挂在腰间,肋骨和锁骨都很明显,贴近胸口就能听到心跳。
这件白色t恤一般都是接完客洗完澡穿的,平时没客人时他就单穿一件t恤在自己房间晃荡,客厅属于公共领域,不穿裤子当然不是很文明,所以他勉为其难地套一条裤衩,赤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但其实还是不爱穿衣服,他像是未被社会驯化足够的幼兽,道德感和羞耻心都低得多,但又有兽类天生的敏锐,大多数时候他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然后堪称恶劣地戳破别人隐秘的那一部分,又摆出那种无辜的神情。
所以这件白色t恤其实有种居家感,许家明很熟悉它的触感,也曾好几次从洗衣机里把它拿出来悬挂在晾衣绳上。阿离牵着他的手握住自己的腰,又一点一点向上,碰到他嫩红的乳头,阿离想去扒他裤子,可刚隔着外裤碰到他的阴茎,许家明突然像触电一样缩回来。
他好像突然清醒了,又好像正在一场梦的开端。他说:“不行,我不能跟你做爱。”
阿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上周刚做了体检,还是你阳痿?”
许家明把裤袋系回去,又想帮他把上衣穿好,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是,但我们不能做爱。我们刚成为朋友。”
“你听着你朋友被操的声音撸管?爱好还挺别致的。”阿离阴阳怪气地讽刺他。
“对啊,这是为什么,难道我真的喜欢男人?”许家明想到这里又迷惑了。
阿离做出结论——许家明是个傻叉。谈到这里已经没有打炮的兴致了,他麻利地翻身下床走人,和傻叉待久了会被传染智商,看来以后也要躲着他一点。
之后的一周两人都没说话,许家明有点懊恼,但半夜听到阿离的声音身体依旧起反应,他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背叛——欲望与理智的矛盾,或者什么更深刻的哲学命题。他痛苦地撸管,痛苦地高潮,惊悚地发现脑海中有了意淫的对象。不出意外的是阿离,阿离被他压在身下面色潮红,捧着他的脸颊亲他——当然是最传统的体位,凭他贫瘠的经验和想象力想象不到有人能在窗台边操逼,更不知道阿离习惯在做爱时开窗,甚至能抽空像叼棒棒糖一样叼住一根烟。
他在卧室门口叫住正要回房间的阿离,阿离居家的t恤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半截细长的小臂露出来,许家明突然觉得他莹白的手腕上应该系上红线,或者被燎出细细的血痕。他比阿离高半个头,但阿离不习惯抬头看人,只是安静地等他说话。
“你的客人还是很多。好像比之前更多了。”
“诶?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跟你做爱,你生气了吗?”
“搞笑,你不跟我做有的是人跟我做,不要自作多情啦,人家做爱还给钞票呢。”
听到这句,许家明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他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像咬了一口青苹果,虽然你本来就知道它没熟透,但总归抱着幻想,说不定青苹果也会好吃呢。
他把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努力从阿离毛茸茸的刘海中看清他的表情。他说:“为什么一定要做爱呢?我们可以换种方式。”
“什么方式?谈恋爱吗?干那种俗套的事,吃饭逛街看电影游乐园?也可以,但我按小时收费的哦。”
“一定要用钱来计算吗?”
“喂,”阿离笑了,“你真的很像那种骗感情的渣男哦,‘一定要用钱来计算吗’,不用钱用什么计算?你试试去超市买大米,告诉人家收银员,说你有爱,有很多很多爱,所以能不能免费让我把这袋米扛走?你看人家会不会报警抓你。”
他伸手敲敲许家明的脑袋:“大学生,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不是?人吃饱了就会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理解,但请你别拉着我一起犯贱。我没你这么好的命。”
他踹了一脚许家明让他别挡在路中间,许家明下意识让开,又迅速站回去,阿离差点撞他身上。
“我没有在犯贱。我在尝试很重要的东西。”他表情认真,“阿离,其实你并不缺钱吧?”
阿离冷眼看他。
他笃定地说:“你缺的是其他东西。”
“你缠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说完了吗?可以滚了吗?”
“再给我一分钟。”许家明俯下身,他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咚,阿离想问需不需要帮他打120,但马上他就说不出话了,因为嘴唇被柔软的东西堵住。
许家明真的很不会接吻,但好在脸长得实在不错,五官轮廓很漂亮,拉出去能在港台片里演个纯情男二,他眼睫微微颤动,眼睛轮廓很深,阿离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画了眼线,眼尾巧妙地长着一颗痣,闭眼时眼皮的褶皱铺平,痣也越发明显,像在引诱着谁吻上去。
许家明紧张得屏住呼吸,嘴唇贴上去就不知道该怎么动了,他感觉阿离似乎笑了笑,薄薄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然后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脑,柔软的舌尖钻进了他的唇缝,他乖巧地张嘴。
“原来真是纯情男二,”阿离在喘息的间隙里靠在他肩膀上,往许家明耳根处吹气,“许家明,你不会是处男吧?”
许家明感觉自己耳朵要烧着了,他吹出的气流像往火里添柴,周遭的温度都平白上升了两度。
“男女都没试过?要不要我来教你?”
阿离继续煽风点火,他微凉的小臂贴上来,环住许家明的脖颈。
他带着他进门,把他推倒在床上,许家明红着脸拒绝道:“不行。”
“没事,我们今天不做那些,我们做点朋友能做的。”阿离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的吗?”
阿离哄着他,语气温柔,像伊甸园里藏起毒牙的蛇。他把自己的外裤褪去,单穿一件t恤坐在床上:“你看,我已经脱了,作为朋友,平等是起码的原则吧?你是不是也要脱一件?”
许家明怀疑地看着他。
“难道你不把我当朋友吗?”阿离的语气软下来。
“没有没有,”许家明赶紧解释,他磨磨蹭蹭地脱掉了裤子。
“好,特别好。”阿离撩开他前额的刘海,迫使他和自己处在同一水平线,以便自己能与他平视。
“刚才你吻了我,并且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是吗?”
许家明又脸红了,他磕磕巴巴地要道歉:“对不……”
“不要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阿离捧着他的脸颊,“现在我也要对你做一件事,你没有权利拒绝,因为刚刚你也没有过问我的意见。”
虽然他嘴上说“你没有权利拒绝”,但眼神还是注视着他,他注视的角度很微妙,视线落在了许家明的嘴唇上,但又很快移开了。许家明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安静地看着他,像在等一个许可。
许家明眼神飘忽一阵,终于聚焦起来,他说:“可以……但不能越界。”
“好的,不会越界。”阿离点头,下一刻就牵着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后,从过长的衣服下摆钻进去,许家明的指尖触到他的臀肉,接着陷入臀间的窄缝,阿离隔着内裤蹭他的手指,“现在手指伸进去,怎么样,是不是很软,客人们经常夸我的小穴好操……”
许家明指尖往回缩了缩,视线触到他泛起水波的眼眸,又想起阿离刚刚那段逻辑诡异的话,晕晕乎乎地没再后退。
他想,隔着衣服应该没问题的吧?
指尖陷进去了,他感觉到那处窄缝似乎渗出了某种粘液,一会儿就变得湿漉漉,他用指腹在阿离两瓣间磨压,一不小心往前伸了些,碰到他的睾丸。阿离动作隐蔽地调整姿势,扭动胯部,将潮湿的小穴对准手指,指节陷得更深了些。
体内渗出的粘液让内裤更易变形,弹性也更好。阿离挑起内裤边缘,拉着他的手伸进去,身体的温热触感一下子刺激了许家明的神经,全身的热流都像小腹涌动,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他勃起了。
他不好意思地拉过被子,想挡住那块地方,或者至少让它不那么显眼。阿离却恰好在这时低头,戏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俯身埋在他腿间。
“这么快就起反应啦?朋友间要互帮互助嘛,不然就是不够坦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