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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平柏谷,骄阳如火。
裴家堡外的农田正在翻田施肥,杨家犁的出现让麦收多了三成,这两年坞堡四周新垦出百顷良田,农人们脸上挂着笑容。
河东裴家在平柏已经扎根百年,依据裴家的百姓超过四万人,一声令下方圆十余里的山村农夫、猎户尽皆响应,官府亦不敢相欺。
朝庭曾多次派来前来招揽,家主裴博婉拒了鹰扬将军的封号,父亲临死前叮嘱,要想在平柏生存下去,便不能投靠任何一方势力。
偃师方圆数十里,坞堡林立,以裴家和严家为首。裴严两家世代联姻,互相守望,除了偃师城内由官府说了算外,城外可是由两家一言决之。
淝水大战后晋军收复河南失地,十余年未逢战事,百姓得以生息。有裴、严两家护佑,官府的税赋减轻了不少,家中添丁加口,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有盼头。
十天前,偃师县令何捷发来公文,称姚秦东进,正在攻打洛阳城,请裴博和严安带了族人入偃师城躲避。
接到公文后,裴博请严安前来商议,秦兵东来的消息两人早已知晓,华山、弘农投降,上洛被夺,现在是洛阳被围,也不知能支撑多久。
“裴兄,何县令约吾等进城不过是想借重两家的兵力替他守城。”严安皱着眉头道:“偃师城城防还不如咱们的坞堡。”
裴博想了想道:“偃师离洛阳不过百里,的确要防着秦兵前来。既然严兄弟决定不进偃师城,咱们在坞堡中也该加强防御。”
严安点点头道:“愚回去便让部曲加紧操练,将堡外的护河加宽,咱们两家合在一处有四五千人,加上其他坞堡的部曲合在一处近万人,能与秦兵一战。”
裴博愁眉苦脸地道:“不可大意,听闻此次秦兵由齐公姚崇统率,足有两万余人,光轻骑就不下五千。唉,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下来啊。”
严安也苦起脸叹道:“但愿洛阳城能守住,秦兵无暇东进,咱们能躲过这一劫。”
严安之子严恪侍立在左侧,忍不住插口道:“爹,何不干脆先下手为强,起军前往洛阳支援朝庭,击退秦兵朝庭肯定会加以封赏。”
严恪刚过儿立,是裴博的五女婿。裴博看着毛头女婿摇头道:“恪儿,秦兵强悍,避之不及,怎可惹祸上身。”
严安瞪眼喝道:“糊涂,朝庭是怎样对待咱们这些流民你不是不知,朝庭封赏再多也不过是让咱们替他卖命。”
严恪抗声道:“岳父、爹,咱们身为晋人,怎能坐视外敌入寇而无动于衷。若是不管不顾,等到秦、燕大军来袭之时,咱们能依靠谁?”
裴胜拉了一把严恪,道:“妹夫,莫要多言,听两位长辈安排就是。”
裴博和严安议定,组织各坞堡的部曲聚集操练,加固坞堡防御,派出探骑注意秦军动静,通知四周坞堡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应战。
探骑每日穿梭报来情报,朝庭兵马退守金墉城,秦兵攻打多日损兵折将,据说襄阳的援军正在集结,裴博的心稍微有些安定,等洛阳的援军到来,秦军便要退兵了。cascoo.net
捋着胡须打理着堡外风景,经过百余年数代人的耕耘,裴家堡有良田数千顷,族人三千余人,依附的百姓数以万计,纵是万户侯亦不能比。
若依严恪所说,托蔽在官府羽翼之下,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猪羊,哪有现在逍遥快活。
只是燕、秦大军来到,光凭坞堡的力量如何自守,裴博心中纠结,患得患失。
一骑飞驰而来,裴博正站在坞墙之上,心中一紧。飞骑驰入坞内,高声叫喊着,“秦军东进,距此三十里。”
裴博头一晕,手扶住垛口,差点没摔倒在地。这场大难还是没有躲过去,秦兵居然绕过洛阳城直接向偃师进军了。
“呜呜”的号角起响彻天地,一声接一声向着四周漫延开去,住在坞堡外的村庄里百姓携家带口,牵牛抱鸡朝坞堡涌去。
鸡飞狗吠,人喊牛嘶,小孩哭闹,吵成一团。
秦人来了,想起祖辈所说的胡人暴行,男女老幼的脸上无不惊惶失色。
裴博站在坞墙之上,紧紧地盯着西面,裴家堡在偃师的东南,并不靠近官道,裴博自欺欺人地想,但愿秦师是奔偃师而去,并未在意坞堡。
坞门已经关闭,风从空荡荡的原野刮过,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