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誉清当街遭民众围堵讨伐,江家府门前聚集闹事者无数。
斗兽场与赌楼被揭发于世,有人故意将此散播于众。
不知是何人掀起了这场风波,以此折损了江家清名。
有得必有失。
江家即便翻盘名声也无法修复如曾。但这次骚动足以让他们谨慎几分。掩埋在更深处的溃口恐更难挖掘。
江府。
深庭尚静,片刻安宁。
庭前无风,落花有几都无处怪罪。
脚步声穿廊而过。
为首的男子素衣淡裳,肤白如雪。他每一步都持姿端重,一袭墨韵。
随行在他身旁的护卫装扮者,微垂着首,掩声说着什么:
“……那些首饰所当卖的典铺是城南的广和典。她在萃方酒楼的灶房做杂,入工五年有余。还于织锦轩执绣,入工三年。皆查明了领帐录,每月的工钱都是她亲签。”
“这几处的的掌柜,和她的共事,可都有究查清楚?”
“是。几处皆为民商,无官家背景,无权贵牵连。掌柜,共事的身份皆无疑点,与她也都相识。”
轻稳的脚步逐渐放缓,忽而停滞。
精雕的侧脸迎着天光,半明半暗。他微微侧首,瞳仁却未移动。
“她在何处预支了工钱?”
“回大公子,织锦轩,预支了一年工钱。共三两玄银。”
江誉清颔首,继续正身前行。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应罢,那人退身一跃,消失在了空阔的院落之中。
走过河池水廊,一座稍显威严气韵的庭阁显现眼前。
江誉清撩袍迈过门槛,对着正庭主座的方向,躬身行礼,毕恭毕敬:
“家主。”
坐在主座上的江廉,半倚在靠背上。
他的神情依旧肃厉不改,却比曾时虚弱了不少。薄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眸眼虚掩着,鼻息沉重。
见江誉清来此,他才直坐起身,扬手道:
“坐。”
闻声,江誉清落于侧座,姿态谦卑的面朝着江廉的方向。
“此事,与徐家无关,于朝堂之人皆无关联。我虽怀疑是国辅执手,但思来他还不至于做出这般愚蠢之举。”江廉冷哼一笑,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他的手虚颤着,盏中水波阵阵。
“誉清,以你之意,该如何收尾?”
“以您之手,在国辅获查封令之前,速封赌楼。与其划清界限,甩脱得过于干净反而难自证,不如承认钱庄乃我江家名下,因疏于管理,被歹人作于他用。在陛下身前领失职失管之罚,封赃擒贼,再功过相抵。”
“好。依你之言。”
江廉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呼喘。
江誉清早已察觉江廉的身体大不如前,这段时日极速衰弱,以至于他大多时间都在休养,无力分神。
这场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寻常时,江廉早在显露苗头那一刻便将其遏制掐灭,妥善收尾。现下他已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
“誉清。”
他无力执盏,将其放置一旁,一手撑额。
“在。”
“你与陛下的婚期,还剩两年有余。这两年,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一定要顺利入宫为帝侧,让陛下诞下皇女。”
江廉深喘了一口气,在旁的侍人连连为其抚胸顺息。他平息着自己的异样,望回江誉清接着道:
“待重任完成,你就能安心的去了。”
江誉清空洞的眸中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只是一瞬,他抬手执礼道:
“是。”
“父亲。”
此时,从门外走来的江还晏施礼道。
“誉清,好好休养,保重身体。你下去吧。”
江誉清礼应后起身,离去的身影方好与江还晏擦身而过。
一抹傲然暗红。
一抹温润雪白。
就如烈焰与冰雪一时交错。火光翻涌,冰冻结霜。
江誉清走远后,江廉示意侍人将大门关掩。
江廉双手搭扶在两侧扶手之上,以此借力让自己挺直了腰背。他不想在儿子面前露出虚弱的姿态,强撑着塑起威意,持声说道:
“驻旗之战大捷。秦蛮,不容小觑。”
江还晏知父亲其意。
他启声问道:
“父亲想将他,收为己用?”
“陛下三番拒见,朝中无人不对他视为污泞。孤立无援之下,最易获取人心。他虽身份卑贱,但以如今的情形而言无人能将他替之。就好比,在他身前摆着的是一座通天的阶梯,只要借力一把,他的地位,将无人可撼。”
江廉平息着胸膛之中闷堵之气,接着道:
“若此人能收为己用。不管于朝堂之上,还是朝堂之外。他都是一把能将人粉身碎骨的利器。”
见儿子垂目凝思,犹豫不语。江廉蹙眉:
“难不成你也与其他人一般,忌讳他的身份?”
方想责备儿子目光短浅,只听江还晏说道:
“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江廉狭着眼,望向儿子。
“此话怎说。”
“获取人心,便是要抓住他所图所愿。可我看不透他想要什么,他就好似别无所求。如此,才是最难把控的。”
他没有请愿褪脱奴人身份。先无论国法如何,他连这般愿景都未提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