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入云想也不想便欲答应,只是想到自己伤重,也是功力尽失,万一不治,老人的修行反要受自己防碍,当下面上一红只如实答道:“弟倒不担心行什么善举,只是现在已是身染重伤,只怕不久即将不治,至时反误了师傅您的功果。”
傅老人闻言不悦道:“拜师收徒只讲缘份,你今即畏难思退,我也怪不得你,如此也只得作罢,你且好好在此歇息吧!”
张入云不料老人竟会误会自己,心中难过,只是自己生性倔强,却不据理分辩。老人见张入云一语不只将脸挣的痛红,手足无措只将盘弄掌中的清茶。当下心中已自计较,假意起身,又见张入云本是浑浊的双眸里眼光又是一暗,知他真性如此,不由心中大叹。只一振臂,便见空中一道剑气飞扬,跟着便是一个霹雳,却将还在隐忍不的张入云惊醒了过来。
再听老人感叹道:“不想当今这江湖上还有你这样的实在心肠,我当年被人暗算,誓今生再不收徒。孤处洞庭湖畔五十载,又有些转了心思,只是美质易得,良心难找,纵有些心底仁善的,却又没你这般的血性,天教我苟且偷生这多方遇到你,今生能得你这一佳弟,也是我平生一大幸事!”
当下还未等张入云反应过来,便已从怀内取出一卷帛巾,付在张入云手中道:“这是我多年心血,你且拿去带在身上,虽是你一身玄门正宗内力,但多少也可借以参考,且内有一篇无形剑气篇,却只是治道之术,若你日后内力精进,倒是可以习以防身。”
张入云不想形式急转,惊喜之下忙手捧绢帛,与老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傅老人见一桩心事已了,不由朗声作笑。张入云次动内劲,竟是于这黑夜之中犹如龙啸经天,其啸声如实物一般直穿云霄,久久凝聚不散。
待啸声作罢,老人又取过手中的胡琴细细把玩摩搓了一阵方交在张入云手中道:“如你日后伤愈,可把这醮雨琴交至东海沙门岛申美奴申仙的手上,且对她说你是我傅金风的弟,到时她自会传你一身剑术。你再告她将我当年雌雄双月剑也一并传给你,如此方不负我收你为徒一场。”
张入云双耳聪慧,闻得老人把玩时那柄本醮雨琴时,双手已是隐隐有些颤抖,知其师至爱此琴,且与申仙关系定不寻常,当下问道:“要是那位申仙问起师傅您老人家来,弟却该如何回禀?”
老人好似早有预料,思忖良久,只一声长叹道:“该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吧!”
张入云本以为师傅有话要与自己传带,未想却是这样的吩咐,一时不解,却为老人不一语的伤愁所感。只是他刚一低头沉思,却觉脑里忽然间变的沉重不已,他是练武之人,身体肤一丝一毫莫不能自知,此时一显这等异相,立刻醒觉,左右寻思,只方刚喝的一盏清茶会有古怪。不由望着傅老人惊叫了一声道:“师傅!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人看他略显张惶,只苦笑着劝慰他道:“没什么,莫害怕,你且先睡一会儿,待醒来后,你的伤势当会有些许好转。”
张入云闻老人话中不善,一时猜到一些,忙惊喝道:“不可如此……。”只是为时已晚,身上瘫软已是歪倒在了床上。老师傅见药效作,忙上前探了探张入云的鼻息,见他果已昏迷了过去,只微一躇踌,便又放手施为。
待张入云二次醒来时,就觉浑身上下已被自己汗水浸湿,举手抬足之间已恢复往日的灵动,只是眼伤还未好,但到底已是大胜从前,此一去只八百里便可到鄂州投靠其兄长浮云,以眼下的身体完全不成问题,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只是他嘴角刚露出一丝笑意,却忽然回想起自己师傅傅金风来,当下赶忙四处探寻。果然傅老人也是一身的浸湿瘫倒在了地上。张入云先前已有所预料,当下分辨师傅呼吸,只闻其气血衰败的已不成样,张入云久病之下,知常人生理,只一闻声,便知傅老人已是行将在即,转眼便要散手人寰!
张入云只惊的非同小可,想到自己刚为人弟,便遭其师舍命相救,不由泪流纵横,心口中如堵了实物,竟是半日不得呼吸。
傅老人为张入云扶起放在床上,见他伤心欲绝,却反倒劝道:“做这些儿女形态做什么!我收的弟可不是这般没精神勇气的俗人。”说着反又笑道:“不过你一身功底扎实的远出我预料之外,为师本欲为你打通任督二脉,也算是我这做师傅的尽些心力,未想你根底实深,竟连我此时的真力也难以连贯,呵呵,也好,如此由你日后功深自行贯通,到底威力不同于这般只仗外力帮衬的粗浅法。”
张入云闻言哭泣道:“只是这样一来,您已经没有真气护住自己伤势了,徒儿只这副臭皮囊,不值得师傅您如此。”
老人详怒道:“胡说,你是我邀月剑傅金风的弟,怎说这些没志气的话,难道你当我会将护命真气用在毫无价值的人身上吗?你如此轻贱你自己,却不想连把我这做师傅的也捎进去了!”一番话说着出来,老人反倒越来越精神。只张入云知他这是回光返照,见此反倒愈加难过。
张入云知傅金风是临死之前的回光反照,心中百感交集,只泣声道:“弟不敢,只是师傅您为了弟却要不久于人世,做弟的心中有愧,算来我真是个不祥之人,但凡对我好的人都要受难。”
傅金风闻言气道:“又胡说了,我本在此地苦挨了数十年,只为了一口闲气,虽自负聪明,但却终看不透那些不良人穷极一生一世追逐名利,却不及好人只活的一朝一夕来的幸福的道理。等我明白过来,却已是须皆白形将就木了的老不死了!”
说着,傅金风一把抓住张入云的手臂道:“入云,我看你眉骨已是否极泰来之相。虽今后或小有灾劫,但已然是不妨事的了。呵呵,为师能在行将就暮之际,竟受得你这样一个徒儿,实是庆幸。入我门下并无什么烦恼人的训戒,你今后行走江湖只管放胆行事就好。唉!只是你这孩心底太过善良,只怕在这仁善上还有不少波折。但为师绝不会看错,日后你必成大器,至时只管痛施为,方显我当年四海惊风的风范。
张入云见傅金风话到此时言语有些激动,心中虽不忍但终是口中提道:“师傅!您这一身伤势到底从何而来,究竟是谁将你打伤的,徒弟日后一定帮你讨回这场公道!“
傅金风闻语面色一暗,只沉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刚已说过,人终其一生贵在珍惜生命,只以自己的喜好,好好在的生活,却比什么都强!无谓的寻仇报复,终是害人害己的愚行!”
只是过了半日,张入云仍是脸色张厉的不一语,傅金风见此,知他心意难转,几番思量只叹道:“罢了,终究还是与你说了吧!如此也免你日后遭人暗算而不自知。害我之人,一是我同门师兄笑罗汉秋暮蝉,一是我夕日弟闹海银蛟孙圣。秋暮蝉与青城派深有交情,孙圣当年也已拜其为师,你日后不要去寻他们,若得见面也只当小心防备是,这二人都是笑里藏刀的奸险小人,不到万不得已你却不要与其计较!”
张入云急道:“这弟可不能答应!师傅如此交待,难道就让这两个恶贼终其一生都逍遥法外不成?”
傅金风淡淡地道:“这倒不然,秋暮蝉因得了正宗玄门心法与我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当年就连我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那孙圣若以资质论,胜你不少,他于修道又肯下死力,五十年不见,只怕已然是一身惊人的造诣。你此刻修行未有大成,却斗不得他二人。当今之世并没有人知你是我的弟,功行未能大造之前,何苦自惹是非,我前番已说过,纵是这些人苟活千年,也是徒自无味的陷于那名利圈里,你与他们争斗反坠了魔障了!
张入云摇皱眉恨声道:“如此说来,师傅这数十年的冤曲就在这里白挨了吗?“
傅金风见此反轻声笑道:“入云,你不要如此执着,为师当年也是你这样的习性,可你看!如今师傅这般的下场,却还不够警醒你吗!“说话间老人声音已弱了下去。
张入云曾经历过香丘离伤重而逝的一番景象,知傅金风也要不久于人世,心中气苦,却又想不出话来安慰老人,只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傅金风再笑道:“想不到我临终前收的这个徒弟竟是这般的爱哭,全不像我这个师傅的弟。”
张入云闻言急声道:“师傅,我!”
傅金风见此却摆手安慰道:“不需多言了,收你为徒也了却了我一番心愿,实是该欢喜的事儿呢!”语及此处,老人的眼眶竟也有些湿润,喉中一堵,只咳了好一阵方又哀声与张入云道:“入云,日后你若得遇申仙时……,就把师傅的那卷帛巾也一并交给她吧!”
张入云知这是其师临终遗愿,当下面上一肃,只恭声道:“弟谨遵师命!”
傅金风知张入云已明白自己心理,为此又端详了他这收的弟半日后,方微笑道:“那就好,神州大地无限宽广,你日后但有功进,就替师傅好好游历一番,且莫如你师傅一般,空负了你这自在潇洒少年身!”语毕即一笑而逝,全无一点亡者就死的气象。
张入云见傅金风却连死时,竟也去的这般洒脱,虽是敬佩,但想着终又为一个好人被奸人害死,愤恨到极处,钢牙紧咬只差些将双唇咬碎。
两日后,张入云复又整理行囊上路,行时他将傅金风老人葬在屋前临湖朝阳的一面,却并没有把那把醮雨琴带走。只为他考虑到自己一身功力尽失,带着这柄显是一件至宝的胡琴太过招耀,其师在生时虽没说过。但爱惜这琴的心思神情早已在张入云面前流露无已,张入云思量再三,为免师傅至宝被自己遗失,便决定等自己武功尽复,再重回此地取出胡琴去东海沙门岛拜见申仙。
张入云此刻遍身的剧毒重又被傅金风动内力,逼至了双眼伤处,四肢复又能得轻松。且他连日以来来,因日受毒素在体内各经脉中的侵袭,对人体经络**加了若指掌,趋避时越来越知道其中的厉害,当下虽未运用真力,但连在路上行了近十日也不怎见毒性作只是右胸伤口,始终因剧毒在身,两下牵制,恢复的极慢。张入云为此心上一喜一忧,喜的是虽自己身体恢复的这般缓慢,纵是日后肺腑间伤口愈合的不好,自己也总也有些时间补救,忧的是,生怕从此后这肺伤难愈,日后一身本领终究要被废掉。
为此上担心,张入云终究在离鄂州不过一二百里地界时,便换了舟船摆渡。只为行船赶路,自己不用举力,是以体内毒性到底作起来,也缓了好些。而且连着十日步行下来,张入云身上所中的剧毒终究有些伏动,此去还有些路程,反正身边银也够,倒不如上船顺流而下至鄂州,到底妥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