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的声音越来越近,卢诚没绕去休息室,这一听就知道人不在那里了,何必多此一举。
杨聪叹口气,觉得卢诚简直倒霉透顶。
大门口站着几个人,当先的一个中年妇女,薄呢衣,高跟靴,挎一个格子包,保养得很好。但脸上带着怒意,也看得明显。她指着自己右脸,“您可看见了,这都一周了,我淤青都还没散,那一巴掌扇得多用力你能知道?要不是我脸皮厚,我牙齿都能给扇掉,我要讨个公正,我过分了,大家评评理,我过分吗?”
旁边围着一圈看热闹的路人,有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的,倒没几个人回应她。
中年妇女身侧站着三个人,一个约摸是她丈夫,另两个大概是妯娌,一旁火上浇油,扯着袋子里好几瓶黄花油、止痛片、x光片给众人展示。
“况且这事儿不止我受累了,当晚那车上可半车人呢,还有个小学生,才几岁?还有个小姑娘胳膊都让刀划破了,我一看心都要跳出来了,人家姑娘不想惹事,我得站出来啊!不能让人平白受这折腾啊!是不是!明江是不大,可这来来往往的人聚起来也不是你一个小公司能负担得起的,我老公给我买的钻戒都差点被扒了,这还能怪我没事戴着戒指四处招摇?大家伙听听呢……”
这一通话说得声泪俱下有理有据,旁观的路人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七嘴八舌,一议论起来,议论纷纷,压都压不住。
老陆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当晚受害比较明显的小姑娘都明确只是吓到,不追究,还有另外一对夫妇更是被劝慰回去,也表明能理解。就是眼前这位,油盐不进,赔偿道歉都不管用,硬要一个公道。他夹在中间难做,要辞了卢诚,他毕竟是安排下来的,这几年再怎么说也相熟了,做这种事不好看;不辞吧,这人四处闹腾,平白给公司抹黑,影响声誉。
进退两难时,身后传来一句话。
“那晚的事,是我的责任,我道歉。”
老陆转头,看见卢诚缓步走出来。
卢诚半张脸掩盖在夹克外套领口下,露出的一双眼睛辨不清神色,扫视了周围一圈,视线落在方才叫嚷的女人身上。仗着有路人看着,她气势嚣张,可这会儿对上卢诚,张嘴半天,闭而不答了。
有人高举手机拍摄录像,纯粹看热闹。
卢诚说:“这道歉迟了一点,但事出有因。我卢诚不是缩头龟孙,是我的责任,肯定担到底。”
那女人半天没出声。
“找事的人既然跟我有私怨,未免连累无辜乘客,我会主动辞职。就今天吧,我辞职。”
老陆插嘴说:“卢诚,你等会儿——”
卢诚没理他,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咄咄逼人,但这样沉静的目光仍让人不敢对视。
周围人窃窃私语,但事不关己,自然没有当事人那样义愤填膺,况且事实如何,也不关心,都是看个热闹罢了。
卢诚低头看着眼前女人说:“你还有什么要求?”
女人无话可说,嘀咕两句,也只好算了。
事情以卢诚辞去司机一职落幕,众人渐渐散了,剩三人站在原地。老陆一个劲数落他,“这事情还是有转圜余地的嘛,非得闹到这样?”
杨聪一旁嘀咕:“转圜?你不是班都重新排了……”
老陆:“杨聪你说什么呢!”
他转头对卢诚说,“卢诚,我没那个意思。”
卢诚点点头,“我知道。班就排着吧,我找时间来交接。”
老陆说:“等过了这阶段,你还能回来干,啊。”
卢诚视线往街口瞥去,“嗯,知道,我先走了。”
杨聪叫他:“诚哥!”
这件事,总要给个解释,不仅别人,老陆也会对他这个□□心存顾虑,迟早会提出让他休息一阶段的建议,那天的电话就能听出来了。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卢诚没听杨聪说什么,快步后门出去,抬头望去,视线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逡巡而过,终于在对面扶杆旁看到刚才讨要公道的女人。
他小跑两步,撑着围栏跳过,蹿到人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