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面前的街道上,站着一个穿着破旧布衣,手持竹梆子的花白胡须的老头,看样子像是个打更的,正愣愣的看着他。
这个老头正是负责在这一带打更巡夜的老王头。
钉子的忽然出现,分明也吓了老王头一大跳,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既没有惊慌大叫,也没有扭头就跑,只是傻傻的呆站在原地,看着忽然出现的钉子他们。
钉子不自觉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按理说,为了安全,他应该杀掉所有目击者灭口,这样才不会留下线索,从而能够威胁到英国公府的安全。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颤颤巍巍的无辜老人,他却感到有些难以下手。
这和刚才刑房之中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不同,他们全都是残酷冷血,助纣为虐的酷吏,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忠臣义士在他们的酷刑之下被屈打成招,甚至于一命呜呼,他们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死有余辜。
可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却是实实在在的无辜之人,钉子感到有些下不去手。
就在他犹豫之间,老王头的面色却忽然变了。
原本那有些吃惊的神色忽然全都不见了,他沉下了脸,浑浊的双眼忽然射出精光,面色冷峻的一摆下颌,
对着钉子低声说了一声:“这边,快走!”
这下轮到钉子感到吃惊了,可是老王头的模样分明对他毫无恶意,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多做停留了,他愣了一下,对老王头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扛着张胖子,就匆匆的跑开了,消失在了一片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了,老王头似乎才松了一口气,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的低语道:“好了,我老头子总算也对得起国公爷的救命之恩了。”
说完,他的双眼之中的精光消失了,又恢复了那浑浊的模样,满脸木讷的继续有节奏的敲打着竹梆子,若无其事的向前慢慢走着。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
内侍总管王全带领着纪纲一直来到了谨身殿外。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殿外垂手而立,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看着纪纲自己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望着殿内的灯火通明,纪纲心里在嘀咕着,这么晚了皇上还没有休息,还在这里等着召见自己,一定是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了起来。
可是等到一刻钟之后,当纪纲走出谨身殿的时候,他却满心都是疑问。
因为刚才皇上召见他,其实并没有谈到什么重要的事情,甚至对于正在诏狱之中被拷问的解祯亮和张痴的案子连一个字也没提到,只是随口说了一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闲话而已。
这大半夜的,皇上特意派身边的心腹之人王全去诏狱之中,紧急传召纪纲前来,难道就是为了这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纪纲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这皇上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啊?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脸上依旧带着一副似笑非笑表情的王全,心里不由得又是一股子厌恶。
看起来这阉货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可是要他低声下气的去向这个阉货讨教,他却实在是感到极不情愿。
他现在只想加快步子赶紧赶回诏狱之中去,刑房之中的那两个重犯可还在等着自己审讯呢。
或许,他也不一定就知道实情的。
纪纲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王全,心里忍不住这么想。
这时候,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就如同灵光一闪,脑子里豁然一亮。
也许,也许皇上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因此才会对他讲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的?
可是,皇上这么晚却刻意派王全来诏狱传旨召见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确保自己一定会奉诏进宫?是为了确保能够把自己调离诏狱?
他的脚步渐渐缓慢了下来,他心里有一种预感,即使现在自己赶回诏狱,刑房之内的那两名重犯,只怕也已经不在那里了。
虽然他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可是能够确定的是,这一切一定都是出于皇上的意思。
虽然不理解,可是他却不能问,皇上刻意把自己调离诏狱就是最好的表示了,不该自己知道的,最好连提也不要提。
只不过,他的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人们往往总会怀有一些恐惧的,何况是皇上那深如瀚海一般的心思。
仰头望了望漆黑夜空之中那星星点点的繁星,纪纲不由得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