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沈母和弟媳都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没了闲逛的打算,直接快步走了过去,靠得近了,才发现本县的适龄男子都围在了这边,或是吹箫,或是弹瑟,甚至还有跳舞的!
以往他们可没有这么卖力,这是……
沈母和弟媳逐渐将目光,汇集到中间的几个人身上。
为首的人盘着妇人漂亮发髻,那发上左右系了根红绸带,垂于耳后,髻上还缀着各色发簪,脸上看着没有敷粉,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五官模样就是别样的漂亮,再离的近一些,嘿,还是化了妆,女子的唇色哪有这么红的?
如此再看,她脸上处处都有修饰,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看着如清水芙蓉,不见装扮似的!
弟媳很快认出了她是谁,惊讶道:“这不是徐田曹家的新妇钟蕊么?我前几个月还见到过她呢,那时候,她可没这么好看。”
“既嫁为……”沈母很想呵斥,可话到嘴边又给她咽了下去,踏秋除了有未婚男女交友外,妇人间也会聚一起玩乐,莫说刚嫁人没多久的新妇们会盛装出行,就她现在也化了妆,可——
钟蕊到底是从哪儿学的新妆容,竟这般独特,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看看,还有男人给她送香草!
“这可不行。”
看着自己女儿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样子,沈母顿时怒了。
不行,她绝不能让钟蕊继续出这个风头!
目光扫过其她几个画着类似妆容的妇人和未婚女孩,沈母扯了扯弟媳的衣袖:
“这不太像是钟蕊做出来的东西,我看背后肯定有人,你我分别打听打听,得想办法给沈淑画上这样的妆!”
两位长辈各去打探消息,而被男男女女簇拥在中心的钟蕊,强装淡定的又收下个男人送的香草,她看着过来的长辈们,自觉‘隐蔽’开始打探消息的模样,笑的越发僵硬。
怪不得月女说要和婆婆婆母解释清楚,这哪里是在姐妹里出风头,是把长辈们都得罪了啊!
算了,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就这两天的事情。
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思,钟蕊拉着自己小时候的姐妹就走到了人群中央一起开始跳舞。
挨骂之前,她要先玩个痛快!
不过,钟蕊没有挨骂。有不少适龄的男子因为听闻白茅荡这边有美人缘故,都赶来这边踏秋,而很多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也正好打听到了哪里给钟蕊化的妆,前去一通抢购,给女儿设计好妆发之后,正好和这些适龄的男子遇上,这使得今年成对的男女比过往多了三四倍。
为女儿觅得如意郎君的夫人们显然没有了怒气,钟蕊更是玩了个痛快,而在这些人成功的背后,是累瘫了的左仪,和整个人回忆起来这段经历还会发蒙的陶鹊。
“县里的男人,居然也会涂脂抹粉?”
“求偶嘛,不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怎么能骗,咳咳,怎么把女孩娶回家呢?”
韩盈核对着账目,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她也没想到,男人也会有如此旺盛的需求。
好吧,其实史书里也有记载,但那都是男宠干的事儿,嗯,这是她刻板印象了,必须悔过,这也是蓝海市场啊,可不能放弃。
“男人也就这一段时间积极了。”
全权负责和妇人们打交道左仪现在躺在榻上,她扭过头,对着韩盈和陶鹊说道:
“他们买的简单,微微提亮些唇色、修画眉毛,掩盖住面上的瑕疵即可,卖他们这些,还没有卖腰坠发带来钱快呢。”
男性较于女性,化妆更追求‘裸妆’效果,之前没有男人过来,很有可能是因为以往女性的妆容太过于明显,不过现在既然抓住了男性的需求市场,显然是不能放过的,收益越多,才越能忽悠本县的那些人,韩盈开口说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你们先别松懈,尽量往外边卖脂粉,要是有人上门找事,直接报我的名字,让他们去县衙找我就行。”
左仪没有多问,她知道韩盈有更多的打算,起来点头应道:
“明白。”
韩盈将账目一收,去师父家等人过来。
之前夏季太热,吏目们的工作积极性几乎为零,全都是在县衙里打卡摸鱼,这使得他们积累了不少的工作,天气转阴后便开始疯狂加班,处理之前积累下来的事务,就连五日一休的休沐都给停了。
不过,这些吏目年龄也不小,连轴转上半个月,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差不多达到极限,总得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然后再战。
沈市掾便是如此。
傍晚,他满脸疲倦的回到家,一抬头,便看到女儿沈淑往身边跑,边把他手提的脏衣服接过去,边对他说着这半个月的经历。
“阿父,你可算回来啦!我跟你说,前两天……”
小女儿欢快的声音,很抚慰老父亲连日加班的疲倦,就是听着听着,沈市掾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反复出现的‘郑苍’是哪个狗男人?
我刀呢!
沈市掾知道女儿这个年龄要该嫁人,但男人还能不懂男人是个什么狗东西?一想到即将有个狗男人要娶走自己的女儿,沈市掾刚舒缓起来的心情立马变得郁闷,又不得不露出来一张笑脸,听着女儿郑苍长,郑苍短的巴拉巴拉,说到最后,沈淑扭捏的说道:
“阿父,我想买个更漂亮的口脂涂上去看郑郎,好不好啊?
不!好!
沈市掾咬牙切齿,他还没有说话,沈母将沏好的金银花茶递给丈夫,对着女儿训道:
“好了,你都找到如意郎君了,还要什么口脂?那物什可不便宜,等你婚嫁时再买。
沈淑生气的跺了跺脚:“那我和他见面的时候怎么办?
“先用买的这些。
看着母女俩这般,沈市掾放下喝完的茶碗,随口道:“什么口脂?女儿能在家松快的日子也就这一两年了,她想要,给她买了就是。
就是别画了妆,去看什么该死的郑郎!
沈母摇了摇头,拒绝了丈夫的提议:
“那口脂可贵了,一小盒要一百钱呢,还是算了吧。
“百钱也不算多贵吧?
沈市掾主管商业贸易,对于这方面的物价显然还是很清楚的,比起来本县能要价到六百钱的敷粉,一百钱的口脂哪里贵了?
看丈夫不懂的模样,沈母默默的将他拉到卧室,将买回来的。各色化妆品和布钗发饰给他看。
“就这点东西,花了一千四百多钱呢!
沈市掾看着桌上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看起来很值钱,可打开之后,里面并没有多少东西,甚至有口脂已经见了底。
把盒子拿起来看了一遍的沈市掾表情有点微妙。
减价还减量,哪里来的奸商?
这是来活了啊。
沈市掾忍不住问道:“这么坑人的东西,你买了没找他算账?
“坑人?沈母有些不解:“哪里坑我们了?奥,你是觉得量少是吧?卖我们的左商一开始就说了,就是量少,这可是纯植物调配,无毒无害,还能养肤呢,就是不能长存,所以才卖的量少。
看妻子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坑的样子,沈市掾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不是,我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七十石,加点别的外快,顶天二百四五十石,换成钱,也就是两万五千钱的工资,就这点东西,能值一千四?
这是镶金了,还是刻银了啊!
我得,等等。
沈市掾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问道:“这个左商,是卖金银花茶的那位吗?
“是她,你怎么知道?
“我不想知道!
只觉得大量小钱钱直接飞走的沈市掾心情很是悲伤,前两个月,谁没被月女送过金银花茶啊!
有她给左商撑腰,这店铺,他哪敢动半分?!
非凡间物
在家憋屈了一天,沈市掾硬生生将想要捞钱的手给压了下去。
可越是硬压,越忍不住去想,甚至还猛然发觉身边早就有人知道了这事儿。
外间,两个记账的文书,小声嘀咕着。
“啧啧,才几天就售了四万多钱,这个左商,可真是厉害。”
“没人……意思嘛?”
“谁敢?你忘了,这可是月女交好的人!”
“嘶——,是没人敢,这钱不是落月女手里,就是给上头啊。”
“就是,这月女实在是这个,县令也太强了,怎么就能找到她当徒弟呢,这敛财手段,神师也比不上啊。”
“说起来,我还想起来件事儿,那月女在周户曹那边看什么舆图,据说是想把口脂敷粉卖去山阳郡,到时候,这钱岂不是翻倍的来?山阳郡人那么多,怎么都得有个几十万钱吧?”
“乖乖……”
几十万!
沈市掾强压下去的手又忍开始往上抬。如此暴利,实在是让人抓心挠肺,不忍放弃啊!
可怎么才能蹭上这辆发财的车呢?
沈市掾忍不住四处收集起来信息,重点打听这口脂敷粉从何而来,又是何物所作,随着消息收集的越来越多,沈市掾整个人也越发的不甘心。
能够制取红色染料的‘甜菜’,是她行医之时,从乡下农人送她的各色杂物中,挑出来的‘宝贝’,往后虽有再派人再去翻找,却一直未曾寻得同物。
也就是说,‘甜菜’如今只有月女有!
他连原材料都没有,上哪儿做口脂敷粉出去卖钱?
沈市掾看着已经累积到五万三千多的记账,整个人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连做梦都是甜菜的形状,恨不得能从梦里将月女手中的甜菜偷出来,种满自己的田地。
可一觉醒来,头顶上是黑漆漆的瓦片,坐起身,面前摆放着的是各类简牍,竹册,恨不得让人晕过去才好。
这天,沈市掾拿着简牍正准备去给县丞汇报下最近的工作,刚走过去,就听到有人在角落里提到‘甜菜’。
“甜菜?这名字可真是平淡无奇,月女这样起名,是用来掩盖它价值千金的吗?”
声音不大,不过耳尖的沈市掾听的是清清楚楚,他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忍不住转过身,放轻动作,去隔壁去看到底是谁在讨论这件事。
如今没有既透光,又廉价的糊窗户好物,而县衙属于公办单位,资金有限,于是多采用麻布和竹帘遮盖窗户,就是它们一遮,屋内瞬间黑下去,和傍晚差不多,压根没办法办公,所以大家白日都是将竹帘给拉起来,这正好让沈市掾透过窗户看里面的人。
为首的是徐田曹,右手边坐着的是周户曹,左边还有个夏狱掾,看到这儿,沈市掾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就生出几分狂喜。
按照如今的等级划分来说,曹的职位显然要比掾要更高些,领的工资也高,但他们做的事情大多没什么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