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电流方向……”乔锦脑子一片空白，怔怔重复李既琛的话。
他的右手握得很松，李既琛没怎么用力，就将清瘦修长的五指微微压进了他干燥的指缝，为了教学示范紧紧扣住。
指间狭小的空隙被强硬撑开，有种难以名状的、被人掌控住的羞耻感。
皮肤间最细微的摩擦在脑海中无限放大，就像在敏感的神经末梢上一寸寸滑动。
其实只是很短的几秒钟，乔锦却感觉过了很久。
似乎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同时从心脏的位置滚落下去，没等他辨认清楚就迅速在胸腔中碎裂开来，化作无迹可寻的光点，湮灭在李既琛平稳无波的声线中。
“所以这题选a。”
乔锦手上一空，李既琛面不改色收回动作，恢复成站在椅子后面垂手旁观的模样。
“哦。”乔锦回过神，顿了顿，拿起笔慢吞吞写上答案。
隔壁范奇奇全神贯注地算出了一个摩尔质量，自信填上数字后瞥一眼乔锦的进度，这才注意到李既琛也在旁边。
“我说小乔的做题速度怎么突然这么快，原来是开了外挂……琛哥您能不能给我也开一个，嘿嘿。”
或许是正好得空，李既琛没有拒绝。
“哪道题？”
“这个，算平衡常数的。”
李既琛没挪位置，伸手让范奇奇把试卷递给他，举起看完题目后直接道：“氢氧化铁在反应中完全消耗，浓度为0，套上公式结果就出来了。”
沉默片刻，范奇奇面露难色，“琛哥你是在说第三节。”
就没……没了吗？
范奇奇心中眼中都是茫然，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表示：“好的我马上去翻书！”
把化学教材摊开，找到公式誊抄上去，范奇奇缓过来，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
不是，乔锦怎么跟上李既琛跳脱的思路的？
他折腾半天，将李既琛说过的话反复播放，一个字一个字掰开来理顺了，总算靠自己的努力龟速写完一道大题。
趁李既琛到阳台上回消息，范奇奇上半身重心完全偏向乔锦，仔细看了看那张物理试卷之前留空、现在已经补上答案的地方，嘴巴朝看起来最复杂的那题努了努，问：
“小乔，这道题琛哥怎么给你讲的，搞懂了吗？”
乔锦莫名有点心虚，装作忙着写后面的题，扯过卷子，手肘将那题挡了一半：“没、没有，我可能还要再消化一下。”
原来乔锦一样没弄明白啊。得知他们待遇相似，范奇奇略感欣慰。
“那你怎么做出来的？”
乔锦诚实道：“李既琛说了答案，我就写上去了。”
“这么说，琛哥已经对我很耐心了，让我翻书还提前告诉我位置……”范奇奇十分感动地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琛哥才给你讲几道题，你都翻页了，要是他多在这里站一会儿，我估计你现在该写完了。”范奇奇感叹道。
“哪有这么快。”乔锦不好说他是不想让范奇奇继续问才翻的，前面依然留了空。
范奇奇对李既琛的崇拜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听不得这些质疑的话：
“我们琛哥就是这么快！刚才那道题我卡了有七八分钟吧，琛哥看了十几秒就把解析说完了。”
乔锦垂着眼睫没吭声，范奇奇忽然想到：“你不是还有张生物卷子吗，不然让琛哥帮忙做了？”
“这样肯定不行啊。”乔锦低着头说。
夜风悠然穿过楼道，如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少年俊挺的身躯，李既琛双臂放松抵在阳台栏杆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浏览消息，身后小声的对话一句也没听漏，闻言目光稍滞。
范奇奇劝道：“感觉琛哥不难说话，我们让他讲题反而更耽误时间，他直接写的话三两下就完事了，还是很有可能答应的。”
“他答应也不行，”乔锦望着范奇奇态度坚决道，“我又不傻。”
听到最后四个字，李既琛神情复杂地抬起视线，片刻后，无声笑了一下。
范奇奇惊讶追问：“还有什么问题？”
“要是让李既琛帮我写作业，老师肯定会发现的。”乔锦自觉考虑周全，“他的正确率太高了。”
这个时候，李既琛揣好手机转身进屋，径直走到乔锦另一侧的空位，拉开座椅坐下，“没关系，我可以把正确率控制在你的水平。”
乔锦愕然转过去，李既琛锐利深邃的眼底含着一种隐蔽的情绪，像是猛兽慵懒甩动自己的尾巴逗弄懵懂好奇的幼崽，他无比自然地从乔锦的笔袋里抽出一支最普通的签字笔，道，“不过你要先把你的练习册给我看看，我才知道你的水平在哪里。”
见乔锦还在发愣，范奇奇赶紧弯腰从他桌肚里搜刮出练习册递过去，附送乔锦压在最下方的生物试卷，道，“谢了琛哥，今晚终于能早点收工了。小乔，我们也继续写吧。”
李既琛颔首示意，开始翻阅乔锦的习题册。
不出所料，和他的物理是一个路子。
乔锦能做对的选择题，要么长得有例题的风范，要么答案在选项中出类拔萃，容易被人一眼看到。其他类型则主要靠两个字：随缘。
十五分钟后，李既琛和范奇奇一前一后停笔，见乔锦还在奋笔疾书，李既琛起身去拿衣服洗澡。
就算是向乔锦的水平靠拢，只用十多分钟写完也太夸张了。
范奇奇绕过乔锦去拿李既琛做完的卷子，扫了几眼就忍不住在心里大喊：我草绝了，这都能模仿？
只见那张卷子的精神面貌和在乔锦笔下完全一样，到处都是圈圈画画的痕迹，而最能抓住精髓的是，题干被划线标注的大多是无关紧要的内容，陷阱信息一踩一个准……
范奇奇乐不可支，嘴角裂得老开，乔锦搞定自己的任务发现李既琛早走了，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他不知道范奇奇为什么这么高兴，凑过去看，过了会儿神情却有些凝重。
“不行，奇奇，我得改几道题，”乔锦叹息一声，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他将试卷拿回来，细致检查一遍，更加笃定地道，“李既琛做的都是对的。”
范奇奇：“啊？”
乔锦把自己拿不准的题全部改了才安心，收起卷子准备和范奇奇一起看电影。
视频刚播放两分钟，浴室方向李既琛的声音传来：“乔锦！”
音量不大，却能听出清晰的咬紧后槽牙的力度。
“我去一下。”乔锦也奇怪李既琛为什么这时候叫他，来到浴室门口敲了敲，“怎么了？”
门缝开了一点，露出雾气氤氲后赤裸瘦削的肉体。李既琛头发湿润，水滴从发尖落下，沿着轻微突出的肌肉轮廓蜿蜒而下，隐没在他腰间雪白的浴巾里。
“你分的衣服，分错了。”李既琛手上拎着什么，乔锦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往前走一步，看见李既琛指尖勾着一条内裤。
再定睛一看，那条内裤相当眼熟。是他的。
“可能是款式太像，我搞错了。”乔锦脸颊发热，窘迫地为自己的失误解释道，“我的也是白色的，腰上有字母……我马上去换！”
他匆匆抬手抓起内裤一角，李既琛却没松手，“这条你拿去哪里？”
“放回我的柜子里啊。”他们就像共同牵着拔河的绳子，谁都没放。
李既琛似笑非笑看着他：“但是我穿过了。”
而后，又在乔锦的沉默中补充一句，“穿上小了，才发现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