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应该庆幸自己的师父是荀轲,也更应该庆幸夏朝还有一位守护者。
尽管这两位已经离去,也不代表不会回来。
否则以他的作风,怕是早就无法让人容忍。
如今卸下满身的负担,不再以法家领袖的身份行走天下,商却找不到路了。
他已经习惯了往昔的一切。
当身经百战的战士牧马南山之时,那已习惯紧握戈矛的双手,又该放在何处呢?
商不知道了。
“那就随意走走,何必总想目的地呢?”
顾担笑道:“反正无论走向何方,都注定是夏朝的领土。”
商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感叹道:“顾先生之性情,世所罕见。倒是我,堕于形物了。”
是啊,他已经习惯了有一个目标。
为此不惜代价。
如今卸下重担,不用再给自己竖立一个标杆之后,反倒不知去往何处。
但普通人的生活,不也正是如此么?
两头毛驴慢慢悠悠的行走在大道上。
一只毛驴驮着一个鬓角斑白,神情仍旧显得有些严肃的老者。
一只毛驴驮着一个青丝如瀑,面貌俊逸非凡略显散漫的青年。
没有目的,只是出来走走。
看看如今的夏朝模样。
蹄子落在地上,哒哒哒,响个不停。
天地就在那里,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好了。
毛驴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豫州。
这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源河在上一次的天地剧变中,又一次决堤了。
这条夏朝境内的母亲河灌溉两岸,无数人因她而存活,但其总是喜怒无常,每一次怒火奔腾之际,都不知有多少人被殃及。
但母亲河就是母亲河,发怒再多次,子孙总是要回来的。
在源河的两畔,有一道道身影在其中忙碌,修筑河堤,重整水道……两年有余的时间,还远不足以将这一切全都做完。
万幸的是,总有人做。
顾担和商都没有打扰他们,只是远远的看了一会儿。
在那动工的源河两岸不远的地方,新的庄稼已经种了上去,绿油油一片,充满生机。
这只是旅行之中的一部分。
绝大多数时候,在没有管束的情况下,驴子也不会安安稳稳的沿着正路走。
而且先前的大灾影响之下,许多官道尚且没有来得及彻底修缮。
夏朝的人手因为那一次大灾,最少也直接折损了三成,这还是在救灾有力,几乎掏空底蕴的情况下。
别的国度只会更惨,濒临亡国甚至已经群雄割据都绝非妄言。
夏朝能够这么快的恢复过来,走向正轨,乃至重新动工修整这已经坍塌过两次的家园,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毛驴随意的行走而过,背上的两人时有交谈,大部分时候,更多的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除了这些繁华景象之外,毛驴还时常带着他们走到小路、死路,甚至干脆跑到过不去的山路里。
但这对顾担而言都不能算是问题。
来到山上就看山,来到水边就观水,来到繁华之地则着眼繁华。
便是此路不通,毛驴不走,他也可以将毛驴给背回去——毕竟毛驴都驮他一路了,偶尔背一背毛驴咋了。
走过豫州,便来到了扬州。
这里的市井尤为繁华。
要山有山,要水有水,交通便利,商贾众多。
豫州那里尚且有很多路来不及修缮,但扬州这里早就已经修通。
倒不是豫州的人懒惰,只是扬州有钱,当真有钱。
还未曾走到扬州,仅在城外的时候,便能看到一座座搭建好的粥篷。
甚至有身着儒生袍服的人,在见到商之后快步走来,二话不说就牵住毛驴。
“老先生,先喝杯茶水再进城吧,茶水是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