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瑕站在门外,手脚冰凉。他一直以为,能让殷乐眷顾六年的费玄,是一个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却不料是这样的莽汉。这样的莽汉在肏殷乐。他真想踹开门,一剑削下那莽汉的脑袋。
可他又想问殷乐:“骗小男孩玩儿是什么意思?”
他还想逃走,像兔子逃离猛兽,逃离费玄那双渗人的、毫无感情的瞳孔。
杀、问、逃,三种欲望像三鼓海浪,冲击地他站立不稳。他心脏绞痛,头脑停转,剧烈的情绪代替理智接管了怒火。他只能任由三种欲望打架,而不能分析判断自己该怎么做。
只有一个最原始的念头是清晰的:费玄个头大,我打不过他。
可突然间,姬无瑕想起了周礼,然后就像堤坝从天而降,三种欲望都被挡住了。他不能思考,但是可以借助周礼思考。
费玄和殷乐少年就在一起,算是原配。他算妾。妾怎能杀妻、怎能恨夫、怎能想远远逃开?妾就该安安静静地离开,等待夫君再次召唤。
这仿佛是有理的,于是姬无瑕机械地转过身,拖着剑,走到楼梯上拿起自己的行李,就这么步行出宫了。
冬夜的路上没有一个人,他冻得瑟瑟发抖。他走到半路才意识到自己该坐马车,但不做就不做吧。他的殷乐在和别人上床,他做不做马车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学宫,只记得一进门,倒在自己临时休息的小床上,他就流下了眼泪。
他是在心里演练过这天的,幻想里,无非是费玄咄咄逼人,而他礼让谦退,殷乐则从中调和。他或许会挨揍,但是不至于重伤。
他完全没有料想过,费玄不揍他,甚至懒得理他。费玄只说了一句话,他就遍体鳞伤了。
骗小男孩玩儿。
自己是第几个小男孩?
这一生从未有过一刻,如此刻般无助。他怎么劝自己都于事无补。他只好去童年的回忆里找妈妈。
妈妈要嫁给野人时,他不同意,跑到妈妈的部落里,抱住妈妈的腿,哭得撕心裂肺。他小小一个人,装出大人样指责妈妈:“你为什么不能当妾?你不是喜欢周礼吗?妾也有妾的周礼!妈妈,不要结婚,不要和别人结婚啊!”
而妈妈只是抱着他,叹道:“周礼是好,可有时候,它太不公平了。妈妈还是守野人的礼吧。”
然后,妈妈把他交给乳母,坐上马车,就去了新丈夫的部落。
姬无瑕这时才懂妈妈的话。原来周礼这么不公平,一个妾,只有忍耐一切,才能做一个好妾。
他坚持的周礼,原来这么偏心,偏心走在正道上的男人、妻子、嫡子。
姬无瑕忍着抽筋扒皮般地疼,蜷缩在床上,不停流眼泪。天快亮时,他擦干眼泪起来了。
他得工作,得照看学宫,得搜罗商王要用的人才。
他守周礼,不是只有当作公子、当师长时才信。他沦落到了妾的地位,也会守周礼。礼是绳索,约束心里的野兽。当每个人心里的野兽都被约束时,天下大同的一天就会来。那时候,人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条活路走,再也不会乱、不会打仗、不会以活人祭祀了。
姬无瑕开始加倍地干活了。他从早到晚地干,饭匆匆吃两口,觉也睡得少。想到自己所做的事对废人祭有用,他就暂时忘记了难过。
这件事真的不好干。尽管学宫里都是外邦人、都是厌恶人祭的,但是肯豁出性命来干一场的,一个都没有。
人祭绵延千年,商人赞同人祭,能讲出一串道理,这不奇怪;被迫进贡人祭的部落也讲出一串道理,证明自己的族人死得其所,这就太可怕了。可偏偏,大多数部落都这么干。
有些人,认为能被抓走做祭品的人,肯定自己有问题,要么病弱、要么混帐;而他只要既健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