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儿很奇怪,明明事态已经很明朗了,当你认为某件事儿肯定会朝着某个方向发展的时候,它的走向往往会超出你的逾期。
有些人也一样,在你看来,有些人在你心中的形象是很明确的,一个人的好与坏,很容易分辨的清楚,然而在你对他越深入了解你就会越发现,有些人的真实本质,往往与你所见所闻所认知的印象大相径庭。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云: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段经文解读起来也就是说:一切色相,皆为虚妄。也就是你通过六识(眼、耳、鼻、舌、身、意)所了解的这个大千世界,或许并不是你所身处的大千世界。
这就好比一台高速旋转的吊扇,你看到它的扇面是一个整体的圆形,然而实质上它却是多边形的。秦班长也一样,因为之后发生的很多事儿,让我越发的觉得,这个人似乎也不是看起来那么禽兽,甚至可以说,他是个很好的人。当然,这是后话。闲话少说,我们书归正传......
秦班长红着眼圈发呆了良久,我们所有人鸦雀无声的坐在那里,气氛很压抑。我不知道他在营部都遭遇到什么,更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正在想着什么。
所有人都在揣测秦班长马上会以何种暴风骤雨般的手段惩戒我与牛鑫两人,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看着红着眼圈发呆的秦班长,我们仍然感觉很压抑,直到这压抑的氛围被几声清脆敲门声所打破,敲门的是汪排。如果是平时,汪排应该不会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进来,这或许是考量秦班长此刻比较糟糕的情绪。
汪排进屋点了点我与牛鑫,叫我我们出去一下,我俩逃也似的紧随着汪排赶紧离开了这压抑的房间。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汪排与我俩长谈了很久。从部队的现实情况,到我俩所诟病的种种问题,一一解答与探讨。
汪排说:部队就是不对,这不只是谐音,更是现实,全世界的现实。部队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战争,但战争本身就是不对的,战争也绝对不是文明世界的共同追求!从本质上说,军队的出现就是全人类的错误,一个本质上就是错误的集体,你觉得它会有多少合理性?你可能会想说,既然是错误,为何这个错误还要继续存在?那是因为这个世界还远远不够文明,文明到化剑为犁、止戈为舞的地步,所以就需要有一少部分人去承受部队的不对,为更多的人争取正确的生活,这叫牺牲!
你们认为部队像监狱,感觉毫无自由,虽然在物质生活上我不认同你们的说法,因为我们的生活条件比监狱好的太多太多了;但在精神生活上,我也这样认为,部队就像一个牢笼,将曾经所拥有的自由深深地禁锢,可正是因为有你、我、他这样承受着没有自由生活的军人,才守护了这个纷乱世界中的一片祥和乐土,守护了我们的父母、亲人、朋友乃至整个民族的独立与自由,这叫奉献。
你俩或许觉得你们的班长对你们很严厉,但我要跟你们说,你们所遭遇的,跟以前的新兵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别人不说,就以我来说,我刚穿上军装的时候,军队远远没有今天这样的文明!
你们在地方,应该听说过很多新兵所遭遇的负面故事,但你俩来了这么久,你俩可曾亲身遇到过一件你所听所闻的不公正遭遇?没有吧?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比如苏金城,但那是个例,更是部队所不能容忍的!那个班长会受到怎样的处理,我不说,你们以后也会知道。咱们就说说你们所反映的问题,无非就是你们班长平时批评你们的比较多,显得有些简单粗暴,但你们想一想,他可有一次真心的想害你们?
小秦自身有许多不足,这一点我知道,你们也能感觉的到。可他毕竟是刚从上等兵转成士官,缺乏带兵经验,第一次带兵,有些地方不得要领,显得很急躁。这固然不对,但这也是每一个带兵人所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相信他很快会对自己的方式方法有所调整。
我希望你们能多理解他,支持他的工作。或许你们对他个人还有很多负面的看法,但我可以向你们打包票,小秦是个很正直的人,刀子嘴豆腐心,绝对没有坏心眼,你们接触的时间还短,时间久了就了解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作为一个老兵,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在部队,那个每天督促你甚至批评你的上级,其实才是真正对你好对你负责的上级;那个每天对你笑嘻嘻甚至对你放任自流的人,最终肯定会是害了你的人!以后你就会明白部队的那句谚语:严是爱,松是害。
今天和你们说的,希望你俩回去能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自己参军的意义,考虑一下自己对以后的军旅生涯该有一个怎样的认识与态度。
回来的路上,我感觉心情很复杂的,也感觉很迷茫,虽然汪排说的这些大道理我并不是完全懂,但我觉得还是该想想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难道仅仅是为了逃避曾经的错误?我以后又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度过这两年的军旅生活?是该怨天尤人、唉声叹气的度日如年,还是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快乐的度过这两年的时光。
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想混吃等死,是不是也该对混吃等死的地方,有一个正确的认识,不为任何人,我还没有为国为民牺牲奉献那么伟大,只为我自己,只为了这两年的时光不在感觉到煎熬,我也该想清楚。
关于秦班长,他是否真的如我们所认为的那么不堪?细细想来,他除了嘴巴恶毒外,貌似从没有对我们做过任何过分的事儿,甚至我无数次看到他晚上起来替蹬了铺盖的战友盖好被子。说真的,那一瞬间,我感觉他很善良。或许我们该换个角度去想一想,如果我是他,我又能做到一个什么程度。
回去之后,秦班长与我俩同样长谈了很久,甚至自我检讨并对我俩道歉。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很意外!在我看来,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控告他,秦班长即使是不给以暴风骤雨般的报复,也至少对我俩不假以辞色,在今后的日子里与我们怒目相对。我俩甚至做好了与秦班长长期对抗的打算,然而事态的发展,却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后来我们得知,因为我俩问卷调查这事儿,团里给秦班长了一次警告处分。那天在回来的路上,秦班长哭的像个孩子。从营部回来的他,驻足在连队门前良久,他没有擦干眼泪,而是昂着头,任由那如刀割般的冷风吹干他脸上的泪痕。他那不算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前,显得十分的孤独、心酸与无奈。
然而一年多以后的事实证明,秦班长那逐渐被冷风吹干泪痕的国字脸上,不止有委屈、心酸与无奈……更有这位西北汉子英勇无畏的信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