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琢磨着怎么二十四小时留意刘縯的动向时.他却主动送上门来了.打从刘秀前脚刚离开宛城.刘縯后脚就到了我家.只要不忙军务.他多半会在我家蹭饭吃.没过几天就成了常客.
阴识并没怎么发表意见.面上淡淡的.说不上喜欢.可也没叫人赶他出去.倒是阴兴、阴就.以及那票年幼的弟妹们对于身为大司徒的刘縯十分好奇.特别喜欢磨着他讲打仗的事.
一来二去.我反而在家待不住了.只要知道他来.我立马找借口从后门溜走.阴识同样没阻止我的行为.甚至次数多了.我都怀疑他是否故意让阴禄把后院的闲杂人等在提前清场.以便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的开溜.
出了门的我无处可去.大热天在街上闲晃的人几乎为零.除了一些小商小贩为生计所迫.我在宛城认得的熟人很多.可大部分都是军中男子.女性朋友也就像刘伯姬、刘黄几个.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我就今天跑东家.明天串西家.
时间久了.大家也心知肚明我在躲什么.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味道.
我到底上哪家打发时间都是随机决定.为的是不让刘縯得讯逮个正着.这一日天热得实在离谱.我懒得走远路.便去了刘嘉那儿.
才进门.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里哈哈大笑..还真是巧了.才提到你.你便来了..
我心下诧异.快步登阶上了前堂.只见挨着那柱子飞扬跋扈的站了一位满脸虬髯的汉子.我微微一愣.目光触及他额头上偌大的一块疤.顿时认了出来..刘稷..你怎么留起胡子来啦..
他大笑着摸了摸毛茸茸的胡须.得意的说..军中诸多不便.我懒得剃了.就这么着吧.你瞧.可显得我英武些..
我噗哧一笑..英武不见得.瞧着倒挺像是市里杀牛卖肉的..
一句话笑翻了堂上所有宾客.刘嘉刚喝了口酒.结果一齐喷了出来.
.小女子哪懂什么是美..刘稷摸了摸鼻子讪笑.
.你不是在鲁阳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席上坐着邓晨、李通等人.都是南阳的一些老熟人.刘嘉命人替我另置了一席.就连食案也添了新的.我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就吃.
刘稷眉飞色舞的道..难道还不许我回来.鲁阳那么点小地方难道还需打上几年不成..
我低头吃喝.点点头没顾得上插话.刘縯上我家蹭饭.我到刘嘉家里蹭饭.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刘嘉他们很快就把注意力从我身上转开.重归原先的话题.讲的无非是今后该如何打到长安去.赤眉军又是如何动向等等.这些我在家时听得多了.完全没了兴趣.于是一门心思扑在吃食上.
没过十来分钟.却听砰地声巨响.吓了我一大跳.眯眼抬头.却是刘稷拍案而起.扯着嗓门大叫..本来当初起兵图谋大事的.就是伯升兄弟几个.更始他有何能耐做皇帝..
我一口牛肉没咽得下去.卡在喉咙里噎得气都透不过来.李通、邓晨等人面面相觑.刘嘉柔声劝道..事已至此.何必再提..
刘稷冷哼一声.不满的情绪嚣张的显摆在脸上.
我猛灌了两口酒.直着脖子用力把肉吞下.长长的喘过一口气.
老天啊.一个不懂收敛的刘縯已经够麻烦了.如今倒又来了个更不知天高地厚的刘稷.我满脸黑线.真希望能立即把刘稷打包发回鲁阳去继续打仗.
午宴过后.宾客纷纷告辞离去.剩下李通、邓晨、刘嘉几个玩投壶作乐.刘稷也玩.只是他手劲大不会使巧.每次都把竹矢投入壶口后又反弹出来.他懊丧的投了十来把后没了兴致.悻悻的退出游戏.跑过来拉着我说..阴姬.我们来玩六博吧..
六博是一种带有赌博性质的下棋游戏.好比现代人打牌一样十分流行.我经常见人玩这个.只是不懂游戏规则.以前邓禹曾教过我.讲了半天我也只是弄懂一共有十二枚棋子组成.黑白各半.一方执黑.一方执白.黑白棋子可以行棋.而类似箭不像箭.筷子不像筷子的六支箸用来投掷.另外还有两枚鱼形棋.至于游戏规则.什么.枭棋.、.散棋.、.对隈.我听得是一头雾水.以至于后来阴就、胭脂都学会了.我还是摸不着半点门道.最后邓禹不得不大叹.孺子不可教也...推枰而逃.
再往后.就再也没人在我面前提过.六博.二字.
刘稷取出棋子.我两眼放光.又惊又喜..你真的要跟我玩这个吗..
.是啊.你动作快点..他催促的摆好棋子.准备投箸.预备扔的时候顿了下.抬头问我..有钱么..
我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却连只香囊都没找到.今天出门太匆忙.别说钱.身上就是连件像样的饰物都没有.我发糗的咧嘴冲刘稷一笑.正想欠账时.身后有人突然出声..丽华的彩头我替她出了..啪的声头顶掉下来一块黄澄澄的东西.滚到了枰上.
刘稷随手捡起那块金子.笑道..出手可真阔气.都说伯升升了官.发了大财.果然不假..
.臭小子尽会贫嘴..刘縯从我身后走出.对准刘稷胸口捶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哥哥我说一声.可见你没把我放在心里..
.哥哥心里有旁的人.哪里瞧得见兄弟我了..刘稷大笑间仍不忘调侃.
我头皮发麻.就连刘嘉他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游戏.一齐看好戏似的把目光向这边投了过来.
我正琢磨着要如何找借口离开.突然院外一阵嘈嚷.没等我们几个反应过来.一大群的士兵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吓得府上的仆人奴婢躲闪不及.失声尖叫.
.怎么回事..刘嘉作为主人.当先穿鞋下堂.刘縯等人尾随其后.
来人足有三四百人.把刘嘉不大的偏将军府挤了个水泄不通.我机警的往院墙外张望.但听脚步声纷乱沉重.似乎墙外也围了不少人.
.墙外有伏兵..邓晨小声提醒.
李通点了点头..来者不善..
领头的都是老相识了.更始帝刘玄跟前的大红人.绿林军的首脑人物张卬、朱鲔.张卬仍是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可一世的表情.我看他连走路大概都是横着来.朱鲔倒是斯文中透着文人的书卷气.明知道他是刘氏宗亲绝对的敌对方.我却对他难以产生厌恶之情.
.大司徒.刘将军…….朱鲔客客气气的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因我是女子.他大概只把我当成府里的奴婢或者姬妾.只瞟了一眼也就没多放心上.
.大司马..刘縯的位阶与朱鲔相等.也许早在朝堂之上就有过太多的政见不合.是以甫见面便有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彼此互相对峙.均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互不相让.
寒暄客套的招呼刚打完.张卬便迫不及待的将矛头直指刘稷..刘稷.你抗命不遵.你可知罪..
我吓了一大跳.虽然早就预料到来者不善.可也没曾想两句话还没说上呢.便当头给人扣了这么大顶帽子.
这个罪名可大不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