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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气血倒涌心跳地飞快在X腔里扑通扑通蹦个不停(1 / 1)

“你少自大了,”前一秒还虚虚搭在你肩膀上的双臂骤然发力,把你摁在冷硬的墙面上,“是还想走吗?”

黑鸣直起身,双膝跪地,不给你任何躲闪的机会,整个人强硬地往你身上贴。

“阿鸣,”你单膝微屈,默默地调整了下姿势,尔后直视他,说:“那来吧。”

滑嫩的逼口小幅度地蹭着你硬热的阴茎,途经龟头,也只是流连片刻般地轻吮一下,丝毫没有吞吃的意思。

“害怕了吗?”你抬头问。

一滴晶莹的汗珠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你双唇间。

你顿觉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刻将他彻底吞吃入腹。

“太酸了,等一会。”他咽了咽口水,又报复似地狠狠捏了一下你的脸颊。

等,等待……

你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翻腾不止的燥热,同样的错误,你不会犯第二次。

你绝不会再傻傻地被欲望裹挟,一厢情愿地去爱,相反,你会耐心等待,等他心甘情愿地掰开逼给你肏。

你默许他的犹豫,低头抚弄他一直被冷落的阴茎,手心沿着根部向上,循序渐进地用力揉捏。

“名秋……。”黑鸣呼吸急促,双唇微张,“别,酸……”

刚刚抵着你阴茎乱蹭的逼口僵在原地,疯狂吸吮着一小块茎身。

的确很酸,而且,好像越来越热了。

你扶起他轻颤不止的腰臀,替他摆正位置,才慢条斯理地用指腹剐蹭掉他马眼处溢出的几缕晶莹丝线。

“呜。”强烈的刺激让逼口骤然收缩,又猛地下沉。逼口再一次被暴力撑开,无奈地吞吃下与之尺寸明显不符的粗硕龟头。

“好撑……”他抓住你作乱的手,眉心紧皱,“让我缓一缓。”

半开的木门嘎吱一响,啪的一下摔在墙上,雨夜特有的凉风涌进屋内,拂起纱帐一角,但此刻,你只感觉得到他呼在你身上的热烫喘息。

他的手心又湿又热,含着你龟头的阴道也收缩个不停,你咬咬牙,难耐地想,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想,整根都插进去,好想,把龟头完全塞进他的孕囊,狠狠地肏弄一番。

好想,把他吃掉。

你反握住他的手,吻他的手心。

“别亲这里,痒,”他抗拒似地推开你的脸,深呼吸了一下,用力往下坐。

不过稍微向下吞吃了一点,他就受惊似地抬起来,带着哽咽声含糊地推拒,“名秋,太撑了……”

完全,不出你所料。

你无奈地捏了捏他涨的圆鼓鼓的阴蒂,“阿鸣,都说你受不住的。”

“等……等一下就可以吃进去,别碰这里。”他慌乱地推开你的手。锁骨不让亲,阴蒂不让捏,根本就哪也不让碰,娇气的不得了。

“很难受的话,不要勉强。”

“你休想!”如同被触及逆鳞,黑鸣狠狠瞪了你一眼,“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你没错过他的眼角泛起的泪光。

那几滴眼泪,好似夏日午后飘落的细雨,甫一落地,便被烈日蒸发殆尽。大概只有身处其中的你知晓,雨丝飘落在地时发出的声响,是如何震耳欲聋……

以至于你僵直在原地,一时无言。

他别过脸抹了抹眼泪,终于真的沉腰往下坐。湿热的甬道由上至下,缓缓包裹着你的阴茎。

蹭到敏感点时,他仅仅是闷哼一声,如果不是有一小股黏稠的淫水喷在你的龟头,你几乎要被他糊弄过去。

你揽过他摇摇欲坠的腰,格外认真地说:“嗯,是我错了,我该再等等的。”

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顺着他脸上来不及擦拭的泪痕,一滴滴地往下流。

“我不该不告而别,别难过了。”你吻住他微微张开的双唇,舌尖顺势钻进了他温热柔软的口腔,细细舔吻着他的尖牙。

他显然是不想同你示弱,眼泪止不住,索性就双眼紧闭,不与你对视。

“我没有难过,”黑鸣闷闷地说。

阴茎堪堪进去半根,龟头便已经抵在了孕囊口,光是轻轻一抽插,怀里的人就开始挣扎,他一脸不解地想要推开你,“直接射进来。”

你咬了咬他的色泽丰润的唇珠,低声问,

“没有难过的话……为什么藏着声音呢?”

“而且,还有这么多没进去,阿鸣,你害怕了吗?”

他犹豫地看了你一眼,又回头望了望堆在床角的血石耳坠,才说:“……你动吧。”

你亲亲他的耳垂,不再收敛,大开大合地抽插起来。

先是重重地碾过敏感点,狠狠撞在紧缩的成一点的孕囊口上,然后,不顾阴道挽留似地吮吸,整根抽出。反复数次后,你肩颈处湿漉漉一片,除了眼泪,还有几个红肿的牙印。

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袭上心头……你不禁肏弄地更加卖力。

终于,趁着孕囊口因高潮而缝隙微张,你的龟头狠狠抵进那个藏满液体的狭窄肉袋。

“呃啊啊啊!”他彻底软了腰,整个人哆嗦着瘫倒在你怀里,眼角湿红一片。

然而,他的孕囊比你想象的还小,无论怎么换角度深入顶弄,也堪堪塞下半个龟头。

同时,初次遭到攻陷的孕囊口全然不懂什么叫放弃抵抗,在喷出一大股热液后,反而收缩得愈紧,咬着你的龟头不放。

你想射了。

你不愿仓促结束,试着往外抽。

“呜啊啊啊…别…动……酸啊啊啊!”他又喷了,晶亮的淫水从他的腿根蜿蜒而下,染湿了一小片床榻。

你停下了抽出的动作,捏住他躲闪的腰,狠狠地顶了回去。

瞬间,他全身绷直,阴道无规律地绞紧,平坦结实的小腹甚至被顶出一个明显的突起。于是,你在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哽咽声中,射在了他的孕囊里。

“我很想你。”你凑在他耳边轻声说。

明明是顺从心意,你却觉得自己是昏了头,“阿鸣,除了我的气味,你还想要什么?”

这一刻,仿佛气血倒涌,心跳地飞快,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蹦个不停。

“名秋,我……”

你屏住呼吸,等他给你一个清晰的答案。

“这边。”

你赤裸着身体,跟随黑鸣的脚步,踏过流淌的月色,行至居所深处。

他指尖微动,附在门上的咒文化作细碎微光,争相四散,随后,两扇乳白色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口熟悉的冷泉映入你眼帘。

“你那日要同我说什么?”他问。

说话间,他褪去外衫,下半身化为原型,飞跃入水,响声之轰鸣,几乎盖去了他的说话的声音。

“哪一日?”你问。

你在明知故问。

还能是哪一日呢?无非是他的师叔让你颜面扫地的那一日。

“凌源君替我赴约那一日。”他浮出水面,口衔一枚剑穗,镶嵌其上的血石泛着暗红微光。

“你不知道?”你站在门外,呆呆地注视着被他含在唇齿间的血石“阿鸣,你想要什么,直说便可,何至于此……”

究竟是何种不得已,让他甘愿说谎呢?

难道你曾无意中接手过什么稀世珍宝,绝世医书……?

此间风雨混杂,你赤裸而立,忽觉夏热远去,凉意渗入心间。

龙尾烦躁似的拍了拍水面,扬起一小片水花,他将剑穗丢给你,“名秋,你对我完全没有信任可言吗?”

“我……”,你顿了顿。

“你不向我求证,为什么?”他眼神晦暗不明,“是你变心了,还是这从来就不重要。”

“我要求证什么?”你不理解他为何旧事重提,“我当然知道你师叔是自作主张,但,阿鸣,那日佩剑与信件皆置于你枕侧,无你首肯,他如何近身?”

“还是你要我问,为什么他能是例外?”

龙无父母亲缘,自你破壳起,黑鸣便长伴你身侧。他长你几岁,虽在龙漫长的生命旅途中,几年的时光短暂得不值一提,但你还是任他以兄长自居,教你管束你。

你非但不抵触,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同他亲近,更享有特权。

先是自由进出他的居所、肆意把玩他的珍宝,后是心生欲念,决心斩断这虚无缥缈的亲缘。

“是,我要你问,”他面露愠色,声音沙哑低沉,“名秋,我想要你问。”

问?

这是他想要的吗?

你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嘴唇沉重,喉间干涩。

这要你怎么给?

“我并未对他设防,让他有机可乘,这是我的过失。你为此埋怨我,倒也合理,只是,名秋,为什么不来问我?”他垂在水面的尾巴反复摆动,溅起阵阵涟漪,“是不再需要答案,还是答案于你,从来就无足轻重?”

“我……”你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我不想打扰你们。”

你在说谎。

不久之前,水丹曾向你提及,黑鸣已同凌源君恩断义绝,显然,比起凌源君这个人族,他更重视你们之间的情谊。

你不可能不动容。

只是,作为好友兼兄弟,你尚且能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将他师叔踢出局外。可一旦当你展露心思,让他知晓你的不告而别是基于情爱相争,他是否仍会秉持着相同的态度?

你根本无从预测。

更别提方才的温存是多么让你动摇,心也不自觉地跟着服软,甚至几乎让你生出了彼此相爱的错觉。于是,过往相处时的自在喜乐兀自冒出,在你脑海里沉默地汹涌翻腾。

不过见他一面,不过两个时辰,你就开始溃败,跌入怀念的情感旋涡,有所眷恋。于是,你的话语不再坚定,行动也犹疑。

所以你情愿说谎,毕竟,那种不顾一切也要示爱的决心,或许早已消失殆尽。

或许,如果他愿意,你们可以做回好友。从此以后,不再言爱。

你其实不想见他。

“路名秋,你还在赌气吗?”说话间,他肩膀以下,全部浸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没有……”

“那为什么既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问我?”

“阿鸣……”你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好。

“名秋,不要怕,”他朝你伸出手,“来我这里。”

雨势愈来愈急,雷声轰鸣不断,从空中坠落的雨水,彻底浇湿了你的头发,模糊你的视线。

他的身影虚化成一个小小的色块,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

谁在害怕?在害怕什么?

你努力睁开眼睛,却有更多的雨水趁机滑进眼底,一时间,酸涩异常。

“我,真的能问吗?”你说的很小声,小声到你自己都要听不到。

黑色龙尾从水中猛地扎出,缠住你的腰,来不及过多反应,下一瞬,你们便鼻尖相抵。

你听到他说,“问我。”

不知是冷泉的水过于冰凉,还是别的,你不受控地打了一个寒颤。

“阿鸣,你会想你师叔吗?”

混乱的思绪如潮水,在你脑海里四处冲撞,你宛如被困于海的落难者,在方寸大乱间,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块也许不会被海浪淹没的礁石上。

如果他想念,你倒是愿意不计前嫌,目视他们和好如初,毕竟那个人族很脆弱,估计寿命不长,你闭关个几年,眼睛一睁一闭,就不用再见到。

你不需要黑鸣舍弃所爱来向你自证,他是如何重视你这个好友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无论他想不想念,都不会再影响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尾巴缓缓收紧,缠得你深吸一口气。

“不是这个,问错了。”他摇摇头,又补充道,“我不想他。不过,名秋,你有想我吗?”

你犹豫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从来不敢想念他。

他没太多反应,点了点头,眨了一下眼,说:“轮到你问我了。”

你愣了愣,直到这,才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磕磕绊绊地问,“你有想我吗?”

“有。”黑鸣用鼻尖蹭了蹭你,“我解决完凌源君就去人界找你了。”

“连祁于都找上门来了,你却从不来见我,路名秋,你真的很过分。”

“不过,我们扯平了,”他露出一个笑容,“你别想再逃跑。”

有易水丹这个闹腾的家伙在,你并不怎么意外他知道你与祁于的纠葛,但他们什么时候见的面?黑鸣什么时候来的人界?你一无所知。

“什么时候来找的我?”你问。

“三月初。”

“他身上全是你的味道。”他嫌恶似地皱了皱眉。

你追溯记忆,勉强回忆起,今年春有一天,师兄一反常态地修炼到很晚,身上还莫名多了很多淤伤,可是无论你怎么问,师兄都含糊其辞,最后好说歹说,也只是给了你一个绝无下次的保证和数不清的吻。

如果师兄来找过黑鸣,那一定是因为蛛毒,而且师兄那天的伤,估计和他也拖不了干系。

但……

“又轮到我了,”黑鸣拍拍你的脸,“当时我没给他解药,你也没来找我,怎么现在想起我来了?”

“我……”

不等你解释,他又说:“那日我偷偷跟着祁于去找你。名秋……你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他不悦地撇了撇嘴,然后凑过来,亲了你一口。

温凉的触感一瞬即逝。

“现在你可以重新问了。”

冬日,寒风沿着陡峭的山体呼啸而过,将散落在地的雪屑席卷于空,吹往不知名的角落。

你蜷缩着身体,不大情愿地从裂成两半的蛋壳里爬出来。

骤见天光,又遇寒潮,你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急忙钻回倒扣在地的蛋壳下,单露出一个脑袋四处观望。

不远处的一簇黑竹底下,静静歪斜着一颗隐约泛着淡金色光芒的乳白色龙蛋。

比你的那颗,还要大上个两三倍不止。

你有些好奇,便顶着风寒,围着这颗蛋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不忘用下巴蹭了蹭他。那是一种温热润泽的触感,就像在蹭一块会发热的圆石头。

在寒风呼啸中,这种温暖显得尤为可贵。

于是,你把他拖到了你的蛋壳边,再找来干草树枝,搭了个简易的巢。

除了觅食,这以后的每个冬天,你都缠在这颗蛋身上,汲取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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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个春秋,照常被你窝在怀里的颗蛋忽然晃动了一下,发出嘎吱嘎吱的爆裂声,随后,一只体型比你大一倍有余的白龙钻了出来。

浅金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着你,问:“你不是龙?”

龙的孵化期相当漫长,短则数千年,长则近亿年,你没预料到它会那么快就破壳而出。

其孵化周期之长,促使许多龙族养成了管生不管养的习性。而龙族至今尚未因此覆灭,多亏其血脉相连的记忆传承。

可自诞生之初,你记忆便是一片空白,更别提龙族传承,显然,你是异类。

有龙的外表,却无与之相匹的力量,徒有其表。

他破壳不久,威压却深重,显然已身受传承。

“说。”他声色低而平缓,听不出情绪。那泛着细闪的硬质尾鳞蹭过你的微颤的眼睫,瞬间,你汗毛倒竖。

贪恋温暖的下场如何,你尚且无法知晓,但危机临头的的恐惧感,此刻,你倒是领略透了。

龙族避世不出,除不喜纷争,更在于排异之心。

百年来,你于龙界所见的外来族类少之又少,偶然从友人处听闻外界族类的消息,也是带着不屑口吻的匆匆一提。

一滴汗珠从你额角滑落,你辩驳道,“我是龙。”

外形上,你同龙族酷似,虽曾因体型遭受刁难,不受大多数族类接纳,但一直也算相安无事。

你不确定他究竟察觉了多少。

“是吗?”他湿漉漉的身躯重重地压在你身上,“你是龙啊,那就不能吃了,”叹息般地摇摇头“但是,我饿了。”

你被他压在身躯下,受困于一团浓郁的血腥气味之中,好半天才回过神。

“我会给你找吃的。”

领着他下山途中,你们撞见一群正往你巢穴赶来的龙族。

他们脸上挂着一种对你来说全然陌生的热络,兴奋地对蹭在你身上白龙一顿问候。

原来血脉纯正的龙族,诞生之初便会受到其他龙族接纳与讨好。

“吾名,路名秋。”他神情自若,应对娴熟,谈笑间便熟络各族。

你于他身侧,怔怔然地被迫领受在场龙族好奇的打量,满脑子都是如何趁机离开。

刚往后挪了一小步,你就被他拦住去路。

“你要去哪?”他似不悦,瞥了一眼在场龙族,问你,“你不喜欢他们?”

你一时无言以对,甚至生出几分恼怒,但碍于此情此景,你也只是摇摇头,回到他的身侧。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群龙族后,他转过身来,半靠在你身上,嗅了又嗅,问,“你真的是龙吗?”

“好想吃。”

你恼怒地咬咬牙,甩开他的身躯,往林地深处飞。

为遮掩行迹,你避开繁密的枝叶,低空飞行,一路疾驰。但他还是追了上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你身后,以略带安抚地口吻,说:“不会吃你的。”

你原地停下,和他打了一架。

打斗结束地很快,因为他压根没还手,而且,他的鳞片很硬,一尾巴甩过去,疼的还是你。

“你不喜欢我吗?”他问

“你难道喜欢我吗?”

或许你该打他的脸,那里的鳞片没那么硬,不会那么疼……

“喜欢。”他凑过来,鼻尖蹭了蹭你的脸。

那温热触感让你想起,同他一起熬过的数个寒冬,你哑然片刻,说:“走吧,我带你去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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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他的青睐,你在龙界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至少,所有的排挤都从明面上放到台下了。

他待你真诚,唯一让你苦恼的是,他总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细问起来,却是为了什么远古流传的珍宝。

“为了一堆死物搭上性命,值得吗?”你问。

他笑笑不说话,目光片刻不离地跟着刚到手的玉石。你震惊于他的热爱,以至于开始思索自身所求。在他拉着你踏上了无数次冒险旅途后,你找到了你的所求。

那是一本由魔族撰写的医书,初见时平平无奇,被随意地堆在角落。可是其中奥秘,令你心潮澎湃,心之向往。

犹豫再三,你决定像他一样,勇敢地追寻自身所求,所以,你同他暂时告别了。

求医之路并不顺利,你遍访整片大陆,拜见无数名医,在历经许多不为外人道的艰险后,你找到一人族名医。

名医交付给了你一个极具挑战性的病人,一个非常脆弱的人类,他的亲弟,凌源君。

你接受了这个挑战,将其带回龙界,甚至放在你居所的里间小心看管着。

路名秋来找你了,他一点也没变,待你依旧。甚至,你走的这些年,他还一直往你居所里堆玉石珍宝,你回来后,光是收拾这几堆小山似的珍宝,就收拾了好几天……

然而,有一件事让你特别在意,路名秋似乎对你的病人抱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态度。

具体表现为,他热衷效仿这个人族,幻化出人形,甚至开始穿起了人族的服饰。

他似乎很喜欢人类的形态。

可他们相处的并不好。

凌源君需要管控情绪,路名秋却总是以各种方式引起他的情绪波动,打断你的治疗。

这让你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只能尽量把他支开,不让他与之碰面。

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后的某个忙碌下午,你接到雾化蝶的灵息,显然,路名秋又去打架了,而且受伤了。

你停下手里的事,打算跟着灵息亲自去一趟。刚飞出龙界,你就接到魔族少主李束及的灵讯。

听完他那一堆得意洋洋地逗弄路名秋的对话,你才勉强放下心来。李束及与他向来交好,倒也不会真的为难他。

你叹了一口气,急匆匆地赶回居所。起初,你有些恼火,刻意找些借口不见他,可近日来,治病已到关键时机,你必须专注,所以一连几月,你都忙地脚不沾地,至多匀出时间给他留个口信,稍微解释前因后果,完全没时间见他。

将其拒之门外若干次后,他没再来找你。

等你处理好凌源君,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他还是没来。

你心中疑惑渐深,于是直接找上门,却见一堆密密麻麻的禁入符文。

路名秋连招呼也没和你打就闭关修炼了……上一次他闭关修炼,是几百年来着?你记不太清了。

那时你终日浸泡在医术里,倒也不觉时光漫长难熬。只是,此番你会选择将人带回龙界养病,一是出于治病的考量,二是单纯地,想见他。

他难道不想见你?

你了解路名秋,对他惯用的禁入符文也略有涉猎,暴力拆解符文,破门而入,于你而言并非难事。

你试着避开禁制,往里传讯,却无回音。你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愤怒多一点,还是难过更多一点。

或许你应该更有耐心一点,而且,这也算同你之前的闭门不见扯平了,你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给他留了一条等他出关的灵讯,你便离开了。

随后,路名秋出关,独自离开了龙界。

他没来找你。

他不告而别。

你是从易水丹那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兴致冲冲地告诉你,路名秋是效仿他去找道侣了。

你大受震撼,一脸不可置信。

等你回过神时,你已经暴力拆解了他居所前的符文禁制,翻遍他整个居所。

自然,你没在里面找到他。

正当你不知如何是好时,凌源君突然找上你。

他向你求爱。

你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情深模样,只觉愈加心烦。你直接打断他,拒绝了。

忽然间,你嗅到一丝淡淡的,属于路名秋的气味。

你当即站起身,指着气味来源,他配剑上的血石挂饰,问“这是哪来的?”

“小鸣,这是你赠予我的剑穗啊……”他缓步上前,无奈地笑了笑,“连这个都要拿回去吗?”

“我没送过你这个,”你笃定地说,“还给我。”

你的确承诺过送他一样珍宝,甚至放他入里间,任其挑选。但,那堆珍宝里面,绝对没这个剑穗。

你虽不像路名秋一样对珍宝如痴如狂,但仍然没跳脱出龙族的天性,和他一样,你珍视你的每一件珍宝。

你对他们每一样的去向,都了如指掌。

那日,他拿走的应该是一把长剑,也就是他现在挂在腰间这一把。

能被放在你里间,而且还带有路名秋气味的珍宝,显然,是路名秋送来的和好请求。

他竟敢擅自偷拿路名秋给你的东西。

你揍了他一顿,把他丢回人界。

拿回剑穗,你看到刻于其上的灵讯,一行歪歪斜斜的龙族密语。

你未受血脉传承,对龙族密语仅是一知半解,于是,你找了易水丹帮忙。

“阿鸣,我心悦你,望与你共度一生,明日,巢穴旧址,等你。”

你当即赶往人界,又去揍了凌源君一顿,大概,就揍到比你医治他前好一点的程度,死不了。

而后,你以强硬的手段,从易水丹那套到路名秋的踪迹。

你毫无遮掩,甚至张扬地前往人界,许多昔日结识的友人,病人纷纷找上门来拜访,唯独没有他。

直到,那个带着路名秋一身气味的人族找上门求医。

说是求医,他却处处打量你。

在你忍不住与其交手时,你看清了他颈侧的青紫色吻痕和其嘴角浮起的细小血痂;你确定了他身上的气味,绝非由外物沾染而的上。

他根本无心与你缠斗,反而趁打斗时把你的药箱都砸了。

你能肯定,他根本就不是来求医的。

你们打了个平手。

你偷偷跟着他,如愿见到了路名秋。

隔着一窗纱帘,他揽着那个人族,焦急地追问他受伤的原因。

被唤作师兄的人族回抱住路名秋,抬起头,亲吻他的嘴角,含糊地敷衍道,“是秘密。”

路名秋摸摸他青紫一片的脸颊,没再强求,转而问“疼吗?”

你下意识看向你肩侧的刀伤,忽觉人界春日异常寒冷。

“那日我见你和祁于,便知你心意不再。”

“嗯。”

自萌生起与师兄一起的念头,你便无意再与黑鸣多做纠缠。前尘往事,虽心怀遗憾,但总会被时间冲淡。

“相较龙族,人类寿命短暂,我本不介意等他死去,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他的吻好似落在你颈侧的夏日雨珠,冰凉且密集。

你右眼上眼皮忽地一跳,诧异地问,“所以,你是反悔了?……现在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我没反悔,”他神情严肃,“我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

“一直?”

“一直。”他笃定地点点头,指腹亲昵地揉了揉你的僵直的嘴角,随后,他向你解释起一切的缘由,包括他肩侧的浅淡刀伤。

雨下的一切,透露着一种不真切的疏离感,你颤抖着手,拨开他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发,指腹抚过他肩侧那道微微凸起的整齐刀疤,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钻进你怀里,双唇抵在你耳侧,轻声低语,“那日我去找你,你却根本没发现我。”

“眼里只有他吗?名秋,你怎么这么坏。”

“我……”你张了张嘴,想要承认,又想要反驳,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不停地流下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倒也没到要你流泪的程度,”他无奈地叹一口气,替你擦起眼泪。

你强抑哭腔,应了一声,头一次在他面前顺从心意,吻他的唇。

他毫不抗拒,甚至顺从地张开嘴,露出内中柔软,任你采撷。

你眼泪流得更凶了。

“别咬……会疼。”他推开你的脸,泛肿的双唇微张,有些急促地喘息着。

你何止想咬他,你恨不得立刻,立刻,将他完全吞吃入腹,

“阿鸣。”

“嗯?”他一脸疑惑,再次毫无防备地凑近你。

你吻他,锐利的尖牙抵在他唇边,忍耐着,无数想法在你脑中闪现。也许,你该趁现在捉住他,藏起来,关起来,和你的那堆珍宝一起,不许他人觊觎,更不允许他擅自出逃。

又或许,你该杀了他,整齐地切下他的头颅,然后,让他的血在你掌心流淌,缓缓滴落。

总之,让他永远属于你。

“嗯?”没等到你的回应,他疑惑地发出一个气音,半响,别开脸,困倦地揉揉眼睛,“我有点……困了。”

一瞬间,你心里有了答案。

你拉着犯困的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你在他居所里,旧日常住的房间。

不像你居所那样灰尘满天,屋内根本一尘不染,甚至还燃着一豆烛火。

你若有所思地收起握在掌心的清洁符隶,捡起散落在你床头的几卷医书,抖抖被堆在床榻上一角的锦被后,转头看向黑鸣。

“别问。”他避开你探寻的目光,绕过你,背对着你躺在床榻上。

你一言不发地理好书卷,躺在床的外侧,伸手摸了摸他发红的耳垂,也开始昏昏欲睡。

昏沉之中,他又钻进你怀里,一只手搭在你身上,脸颊紧贴着你胸膛。

其实,无论是藏起来,还是杀掉,都很好。

可惜,你的答案是等待。

你会等他替你做出选择。

现下,他选择了你的拥抱,你的陪伴。而你,当然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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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消散,新阳又起,醒来时,已是正午最热的时节。

或是嫌热,他整个人都缩到床的里侧去了,脸埋在枕被之间,睡得红扑扑的。

你收到祁于的灵讯,他约你到魔界与龙界交界处的浮石岛一见。

你静悄悄地下床,从指戒拿出一张降温的符隶,借着微弱地烛火点燃,瞬间,一股凉意裹挟整个房间。随后,你在桌子左侧的方角柜里翻找许久,勉强找出一套和你心意的淡色衣装,再配以珠饰,穿戴整齐。

“名秋?”黑鸣双眼半睁,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蒙。

他慢悠悠地撑起上半身,把睡觉时被压的微微卷曲的长发拂到身后,再指着你身后的柜子,“拿一件给我。”

你房间里自是没他的衣服。

你给他递了一套你的衣服,又摇摇自己手腕,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

黑鸣不大情愿地咬咬唇,但还是在你哀求的目光败下阵来,然后化身成不过一指宽的小龙,缠绕在你腕侧。

“下不为例。”黑鸣气鼓鼓地边说边用尾巴挑开繁复的袖口,往下深入,后在你手臂上缠了好几圈,单露出一个圆圆扁扁的脑袋。

他体温低,鳞片偏软,缠在你身上,如同一截羽纱织成的贴身衣袖,隐约泛着丝丝凉意。

“去哪?”

“找祁于。”你话音刚落,就有细小的尖牙抵在你的右手虎口处。

显然,他很不满你的答案。

“昨日说的解药得拿给他。”

“……他来过了。”

“什么?”你脚步一顿。

“否则昨日你来寻我时,我怎会恰巧在等你?”

“所以……是他告诉你的?”

“嗯,他已经拿走解药了。”

如果师兄自己就可以说服黑鸣,拿到解药,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你白跑一趟?

“他拿什么说动你的?”

早前师兄便见过黑鸣,彼时不寻求解药,还将其惹恼,砍他一刀,你倒不觉得黑鸣会大度到毫无条件地将解药双手奉上。

“一些关于医术的情报,而且,他承诺我,他会引你来此。”

“我想见你,所以……”

你捏了捏他的后旋的龙角,“这个谎撒的不好。你明知我所处之地,见我并非难事。”

“……”

他像被戳中心事般连忙甩开你的手,钻入袖中,不作回答。

“祁于到底许了你什么东西?”

“他把你们之间的事和我说了。”

你不解地挽起衣袖,揪出试图逃避的黑龙,“所以呢?”

如果黑鸣所言属实,想必师兄早已察觉你与黑鸣之间曾有旧情。

他借此从中斡旋取得解药倒也合理,只是,你们目的相同,他何必特意绕过你,独自一人找到黑鸣?

如果他认为,他能借你与黑鸣的情谊取得解药,那为什么不相信你能帮他?

是担心你言而无信,还是他别有所图?

你有些失望。

“我没法拒绝。”黑鸣蹭了蹭你的掌心,又问“你还要去见他吗?”

他似乎话中有话。

“去。”

你并非听不懂黑鸣的暗示,只是,师兄中毒这件事于你,就像是深扎于心的一根刺。你同师兄缘起于此,缘灭于此。

浑浑噩噩地忽视这根刺,这对你和师兄,甚至对黑鸣来说,都不公平。

浮石岛非岛,而是由数枚漂浮于海的巨型石子组成。

你从高空俯瞰,沿大小不一,散乱分布的石群飞了一圈,始终未见人迹,于是你随便选了一枚较小的石头着陆,打算给师兄传灵讯。

不料灵讯还未发出去,你脚下的石头猛地一动,托着你在海面一路疾驰,最后稳稳地停在一块体量稍大的石头前。

甫一踏上暗灰色的岩面,一道莹白色阵法便在你脚下铺开,转瞬间,你的前方展开一条地道。

一条新的灵讯弹了出来,“进来。”

地道两侧仅燃着几盏昏暗的烛灯,从外望去,什么也看不真切。你没多作犹豫,跟着灵讯的指引,深入其中。

向内没走几步,一股浅淡的血腥味便袭上你的鼻尖。

怀着疑惑,你见到了靠坐在洞穴深处的师兄,他向你招招手,示意你向前。

此间无灯,昏暗更甚,凭借白龙一族天生的优越视力,也只能将他看清个大概。

他脸上缠着面纱,右眼处还绑了着布条,整张脸除了一只左眼,几乎遮得严严实实。

“找我何事?”一靠近他,你就完全确定那一进地道就闻到的血腥味,来源于他。

“名秋,”师兄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真切,“给你。”

他掰开你紧握成拳的手,强硬地把一个矮矮的圆瓶塞进你手心。

你召出一盏白玉提灯。

莹润的光线照亮了你掌心,这是一个你经常会在黑鸣药桌上见到的矮白瓷瓶。

揭开封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棕褐色的药丸。

“是我给他的药。”缠在你手臂上的黑鸣探出头来闻了闻,突然冷不丁地开口。

师兄竟然还没服下解药吗?

你本能地觉得不对,提起提灯就往师兄唯一裸露在外的左眼照去。

他处于地道深处,久不见光,此时骤然遇光却毫无躲闪。其眼白处浮起数道明显的黑色细纹,向来沉静如水的墨黑瞳孔白化,在灯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色。

“你们,”师兄似乎并不在意你看他的左眼,反而小心翼翼地抓住你的衣袖,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和好了。”

你深呼吸一口,把药从瓷瓶倒了出来,抬手便要掀开他的面纱,把药塞进他嘴里。

他推开你的手。

“不要,是送给你的。”

你气得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拽起他的衣领,冷声道,“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吗?我们已经结束了,耍这些花招不过无用功,你若要自贱性命,我倒宁愿亲手了结你。”

“所以,师兄,你是希望我亲自动手杀了你吗?”

“不,”他摇摇头,声音低哑,“可是,我没骗你。”

你无心听他辩解,兀自伸手取下他的面纱,果然,他脸上覆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纹,触目惊心。

“你没喝我留给你的血吗?”你捏紧手里的面纱,怒声质问道。

“……”师兄薄唇紧抿,扶着墙站了起来。

你这才察觉,身为刀修,他今日竟然没随身佩刀。

他又扯了扯你的衣袖,示意你往下看,原来,他的衣摆下藏了一只小猫。

是你在路上偶遇到的那只。

它瘫倒于地,眼睛紧闭,左眼眶诡异地向内凹陷。

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你皱眉,但还是故作无事地劝他,“先吃药。”

闻言,师兄退后一步,沉默地摇了摇头,绕开你,扶墙沿着地道向外走。

他踉跄几步,又突然折返,紧接着凑到你耳边,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你的血石耳坠,又碰了你储物的指戒,往其中塞了些什么。

他双唇轻微张合,“这样也不行吗?”

你瞥了一眼,只当他故技重施,直接伸手掐住他凑过来的脸,打算强制喂药,却不料眼前人突然雾化成水,不见踪影。

影如真身,千里留形,这是他的成名技,留影。

约你见面,却不用真身。顿时气得你牙痒痒,当即从指戒里取出一只灵蝶,以血为引,掷于空中,寄希望于师兄还随身带着你给他的那瓶血了。

灵蝶似嗅到踪迹,周身光芒大盛,朝外飞去。

此时,躺在地上的猫已悠悠转醒,娴熟地跳到你肩上,“喵。”

你一侧头,就看见那一双曾让你印象深刻的青绿色猫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一血肉窟窿与一银灰竖瞳。

“名秋,又见面了。”它颇不熟练闭眼又睁眼,试图遮掩其可怖的左眼。

你心中满腹狐疑,但碍于师兄之事尚未解决,只得嗯一声,跟随灵蝶,寻找师兄下落。

一个时辰后,你在魔界深处的一处隐秘洞穴找到了他。

与地道一般,洞内昏暗至极,仅师兄所在之处摆了一盏烛火。他面无表情地侧躺在一块巨大的血石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琉璃石。

你提着一盏灯站在入口,他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你。直到你离得近了,师兄才猛地撑起身,朝你摆出进攻的姿势。

他下意识拔刀,手往身侧探去,却扑了个空。

刀似乎真的不在他身边。

而且,他左眼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了。

你将灯放下,一把抓住他的后颈,扯他入怀,再捏着他的两颊,历声唤他的名字。

他瞬间乖顺了,所有挣扎就像漂浮于阳光下的泡沫,啪地一下,消失了。

“听话。”你掀开他的面纱,指腹不容拒绝地用力按压他干裂脱皮的下唇。

“……”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你的手腕。

你不愿再多费口舌,自顾自捏碎药丸,往他嘴里塞,逼他吞咽。

他又挣扎,但微弱到忽略不计。

药顺利吞咽下去,可黑纹没退散,相反,它们愈演愈烈。浓重的墨色几乎不留空隙地爬满他整张脸。转瞬间,师兄倚在你身上,手捂心口,呼吸急促,淡淡的血丝从他唇角溢出,轻易蹭湿你的衣襟。

不过短短几息,师兄便呼吸渐缓,瞳孔放大,显露出垂死之态。

你完全懵了,本能地拔刀往自己手臂上划,要给师兄喂血,却被一只手拦住。

一直缠在你手臂上的黑鸣不知何时起,已经化为人形,站在你身侧。

他一脸严肃地夺过你手上的短刀,示意你将师兄放回到血石上。

“按住他。”黑鸣凝出一把细长的灵刃,在虚空比划了几下后,蹲下身,按着师兄的左眼,竖着切开其眼睑。在一片血色中,他干脆利落地挖出了其左眼,“把那块琉璃石给我。”

你赶紧掰开师兄的手,取出那枚一直被他攥在掌心里的石头。

“别。”失去神志的师兄本能抓握着,好似不舍。

“会还给你的,祁于。”黑鸣接过那枚蕴含着莹白液体的琉璃石,意味不明地说。

黑鸣将沾染了血迹的眼球丢给了你,温热血肉,甚至还在轻微蠕动,然后,你目睹了一只有着苍青色羽翅的幼虫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无端想起小猫那对苍青色的眼瞳。

黑鸣将血色琉璃石塞入师兄还在溢血的眼眶,又用大量灵液冲洗,始终不见愈合。

他叹了一口气,以指代笔,给李束及传了一道灵讯,随后,扯开师兄缠绕在右眼的布巾。

其右眼紧闭,睫毛湿哒哒地歪在眼睑处,好不可怜。

黑鸣将刀平直地抵在师兄右眼处,拇指抵在刀沿处往外撬,扯出一枚由外向里,自眼皮向内深插的琉璃灵钉。

他利落地拔出灵钉,掀开师兄眼皮,用灵液边冲洗干净疯狂外溢的血液,仔细观察着。

见伤口已有愈合之势,他从储物空间拿出一片淡白色的龙鳞,小心地塞到他的舌下。

那是你成年时褪下的一片心口鳞,虽不至于起死人,肉白骨,但吊着人命,还是绰绰有余。

你瞬间放下心来,瘫坐在血石旁,

李束及派人送来了一根新的灵钉。

当着你的面,它被扎进师兄的右眼,不同于之前那根,灵钉扎进的瞬间便消散不见,独留一点银光,裹挟走了所有黑纹,铛的一声,一枚泪滴状的苍绿色晶石从师兄眼角滑落。

“喵。”跟在你身侧的小猫安慰似地蹭了蹭你。

你没理他,而是用灵识扫过指戒,检查起当时师兄到底给你塞了什么。

三样东西,两瓶装了你的血的玉瓶,一枚泪滴状的苍绿色晶石,和刚刚从师兄眼角滑落的那枚相差无几。

你盯着小猫空无一物的左眼,轻声问,“你们谁来解释?”

黑鸣坐到你身侧,安抚似地拍拍你的肩,率先开口,“这是一种魔界特有的咒法,以苍虫为引,会反噬所有治愈系的灵药与法术,中咒者瞳色皆趋苍青,只有用淬了魔界弦芝汁液的琉璃灵钉才能全解。”

你拎起靠在你脚边,试图装可爱蒙混过关的臭猫,“你和他中的是同一种咒法?”

“是,他自愿的。”

“自愿?”

“黑鸣可以作证。”

你放下它,转头看向黑鸣。

“咒法是我帮忙下的。昨日祁于拿到解药后,本要离去,却在山脚撞见这只猫。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什么,总之,祁于去而复返,求我给他下咒。我,并没有理由拒绝他。”

黑鸣疲倦地揉揉眉心,接着说:“我把咒下在右眼,且用琉璃钉暂时钉死苍虫,所以即使服用蛛毒的解药,也不会受反噬。”

“按理来说,十五天内都不会有碍,现下观来,是蛛毒爆发,临时压制受冲击松动,苍虫逃窜入左眼,筑巢并蔓延毒性。”

你挑挑眉,“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愿意服药,才造成这一切?”

黑鸣点头,给了你一个肯定的答案,“是。”

你轻笑出声,师兄还真是,又固执又狡猾,完全不肯妥协啊……

“那你呢?”你收敛起心神,继续向猫提问,“找黑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之前所言全是忽悠我的?”

“抱歉,这是魔族内的斗争,我无权多言。咒印是利用苍虫仿造魔族月人特有的苍青色瞳,再借机潜入其内部,诛杀敌首。”

“我失败了,前去找黑鸣只是为了拿回早前寄放在他那的解咒灵钉。结果,我遇到你师兄,他主动提出要帮忙,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祁于和你一样,很强,我们的刺杀相当顺利。撤退时,他选择垫后,其化形带我先撤到了浮石岛。”

它小小的猫爪试探性地搭在你的布靴上,见你没有明显的不悦,才继续说:“鉴于他身上还有暂时压制的灵针,淬了弦芝解咒灵针就先给我用了。名秋,我并不知道他中了毒。”

“嗯,他为什么愿意帮你?”

“我不知道……真的,”它急切地几乎要在原地打转,“他先是拦下我,再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他让我选,死,或者接受他的帮助。”

你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只觉得荒谬得可笑。

虽然小猫说话的样子看着很诚恳,不似说谎的样子,但思及前车之鉴,你还是拎起小猫,把它关进另一个能装活物的储物戒。

“可惜我觉得你所言,实在不太可信,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如果不属实……”你露出一个微笑。

目前,你还是不太能在别人欺负师兄的时候,作壁上观。

你单手搂住还在昏迷的师兄,说:“阿鸣,我们回去吧。”

“嗯。”黑鸣重新化为一条小黑龙,钻入你袖中。

“换只手,压到我了。”他说。

夜风猎猎,吹拂起祁于额头的碎发。他侧身躲在一丛灌木中,无声地忍耐眼底漫上来的新一波疼痛。

“还好吗?”与祁于一同藏在暗处的妖族轻声问。

不过一战,这只妖族便露颓势,现下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再难维持人形。毛茸茸的尾巴不自觉露出,轻蹭祁于的鞋面。

祁于深呼一口气,强凝精神,默念口诀,唤出了一道与自身相差无几的化形。

“变回原型,它会带你先撤。”

祁于音色平淡,眉心却微微皱起。甫前一战,加之唤出化形所耗灵力之多,他已无太多余力压制蛛毒。

毒性快速蔓延,似乎让被困在灵钉之下虫子渐生猖狂,疼痛愈演愈烈加剧,并逐渐由右眼深处向左眼转移。

“请务必小心行事。”妖族的双眸在暗夜里泛着浅淡的绿光,像两只圆圆的萤火虫。

祁于颔首,默默注视他拨动左耳的松石耳饰,从中拿出一枚细长的琉璃灵钉。

透明的尖端萦绕着弦芝特有的气味,仅是靠近,眼底的疼痛便稍有停歇之势。

“请收下。”

路名秋平日最爱戴的耳饰之一,便是松石样式的,恰巧,这妖族戴着的和路名秋款式一般无二。

“不必,它不会这么快失效。”祁于指着右眼的灵钉,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一路上祁于都尽力护他周全,可刀剑无眼,这只猫还是受了伤。一支羽箭划破了他苍白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血痂。

“给我这个。”祁于指了指猫的耳饰

“……抱歉。”猫再次将灵钉捧到祁于面前。

弦芝微微泛苦的气味冲进鼻腔,暂缓了祁于眼底骤痛。

疼痛消弭,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却仍在脑海叫嚣不止……他后退一步,屏住呼吸,放任已然蔓延至左眼眼底的疼痛再起。

猫识相地噤了声,将灵钉收起,化回原形,与化形一起先行撤退了。

祁于目送他远去,掀开面纱,习以为常地捂住口鼻,等待疼痛再占主导。

近来,他总是重陷旧日困局。

先是连绵不绝的嗡鸣声,冷汗直流,再是四肢轻颤,呼吸困难,无法抑制地想吐……

所幸疼痛能让他暂时忽视这困境。

他实在不愿外人看见他这幅模样。

疼痛如愿再起,祁于站起身,按计划轻吹哨音。

一息之间,远处搜寻的身影猛地扑近,划起数道凛冽的剑光,朝祁于面门而来。

夏日时分的剑锋好似噙着风,切开皮肉时,甚至带着微微凉意。雪亮的剑锋一转,祁于才觉一阵温热剧痛由锁骨一侧涌出。

他不由得握刀的手一松,朝后踉跄数步。

敌人乘胜追击。迎面而来的剑光仿佛一张细密的网,祁于强撑气力,竭力避招,只可惜,少了灵力支撑的长刀实在难以为继,短短几个回合,便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你输了。”一道薄而窄的刀刃架在祁于的脖子上,好似在脖颈处停留的一阵微风。

祁于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地上的两截断刃上。

暂时,就到这吧。

然后,他熟稔地吟诵出一道乐诗。

无形的音波荡起,转瞬间,持剑的敌人便身形一晃,如同断刀一般,栽进泥地里。

祁于紧紧捂着锁骨处的伤口,飞身一跃,再次于林地间穿梭起来。

叮地一声,一条灵讯划过,是路名秋答应了邀约。

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猛的涌上喉间,祁于双唇紧抿,很想吐。

他脚步虚浮地躲进提前踩好点位的山洞里,坐在巨大的血石上。

旁边是猫提前准备的一盏烛火。祁于望向它,唯一能视物的左眼却好似蒙上了一层纱。

他强打精神,谨慎地操纵着化形,帮猫处理苍虫。

他的两只眼都被种了咒法,现下,一只眼已被蚕食殆尽,只能挖出,剩下的一只,勉强能用灵钉保全。

一番处理后,祁于疲惫地长舒一口气,然后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替其止住了血。

他将猫藏在衣摆下。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用到这只猫。

祁于闭上眼,任由嗡鸣声在松懈间轰然炸裂,随后同往常一样,全身不受控地僵直,心也怦怦直跳。

无数回忆从喉间窜出,他边干呕,边冷汗直流。

——

彼时,祁于双膝跪地,双手被麻绳牢牢捆住。

“真是没用。”说话者站立于眼前,将尚且滚烫的茶水倾倒在他头顶。

茶水沿着头皮而下,激起阵阵战栗后,划过发丝或双颊,一点一点滴在地上堆叠的残肢上。

眼前的人亲手将反叛的兄长们砍成数段,令其血液四溅,脏器外露,湿哒哒的堆叠在一处,随后,再笑着赐下恩典,用一把冰凉锋利的长刀,赏祁于下跪。

“连处决反叛者的决心也没有吗?”他眼神冰冷,口吻淡淡。

“兄长,我知错了。”祁于说。

大抵便是从此刻起,他开始陷入了困境。

即使后来,兄长红着眼睛向他解释缘由,郑重地道歉,他还是无法从中抽离出来。

至于当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祁于记不清了,因为最终,兄长还是替他找到了解法。

修无情道。

祁于拜入了释阁。

入门的第一道试炼,就是自斩情根。

他懵懵懂懂地捡起灵器,在无光的暗室中,依照指引斩断灵根。

无数鲜活的回忆一一闪过,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握紧灵器,一瞬之后,回忆一寸寸褪色。

他记得过往一切,却不记得为什么。曾经鲜明的情感,变成了一一桩桩难以理解的事。

他感觉如释重负,却不知道为什么。

在门外接应的前辈瞥了祁于一眼,说:“你斩太多了,难受是正常的,过段时日便会适应的。”

不过,没等他适应,释阁就因其激进的无情道修炼方式被修者们联合讨伐,解散了。

“无情道追求超脱七情六欲,却非真正的无情。好比人失去了双眼,无法视物一般,失了情根,那理应对一切不再抱持感情,又怎会执着于修炼?”领头讨伐释阁的修者追着祁于,耐心地劝说道。

“嗯。”

面前的修者气馁地叹声道,“你压根没在听我说什么吧!”

一连几日,他都来找祁于,但无论他说什么,这人都是轻嗯一声,不作其它回应。

看着修者失望的神情,祁于眼睛微眯,从一阵不止的嗡鸣声中依稀辨认出修者的话语后,又轻嗯了一句。

“先生不妨写下来。”

身着素色长衫的兄长缓缓走近,和修者低声交谈起来。

连廊的水池下养了几条胖嘟嘟的金鱼,祁于半靠在围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撒着鱼食。

“来。”他被兄长从围栏上一把薅下来,按在一张矮凳上读修者写下来的内容。

修者什么都没写。

他给祁于画了一条龙。

“你不愿意修复情根?”修者话音甫落,厚重灵力威压袭来。

祁于脚步一顿,双膝跪倒在院前的青石砖上。

“是,”他闭上眼睛,语调平稳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

无情道本质上是心法修炼,对多数无情道修者而言,修习第一步,便是回溯本身,堪破内心魔障。

“无情道修炼在于修心,借助外力不过自欺欺人。你误入歧途,虽得利一时,但长久如此,将难有寸进。”

释阁手法讲求斩断情根,而非拔除,其所求不过规避无情道的入门难关;

从古至今,修真者无数,但能在修道之初便堪破心境,破除魔障的修者,实在少数。

为远离凡尘喧嚣,摒除外来干扰,却始终不失修炼本心,斩断情根一途,在部分修者眼中,不失一种为捷径。

“你听到的嗡鸣声便是佐证,”修者敛去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你比谁都清楚,它一直都在。”

“我并不在意,”祁于吃力地站起身,拍拍膝盖处沾染的尘土,“修心一途,不过仍寄修炼于情,这与借助外力有何分别?师尊坚信释阁理念是歧途,但……来日方长。”

“避得了一时,如何避一世?”修者眉间染上一丝怒火,“若是二者真的毫无分别,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灵力威压因其怒火愈加深重,祁于勉力站起不过数息,便重新跪回石砖之上。

“……”

修者所言倒也不假,他不过是不愿面对那些已经远去的过往。

比起背负失败,又或承接赢的代价,他更宁愿停滞不前,永远麻木。

因为他什么都不想失去,也什么都不想得到,可惜,向来只有死物拥有如此权利。

而他并无意愿去死。

“弟子明白。”祁于低下头,脑海里浮现地却是那日被勾勒于纸上的浅淡墨痕。

龙近神族,不受凡尘所困,拥有几乎永恒的寿命,究竟是何种模样?

是如他这般,终其一生困于命运,还是生来死去皆不同?

他想见见。

——

修复情根非一朝一夕能成。

除必要灵器外,另需一毒蛛的丝腺。

待修复稍有起色时,祁于受修者指引,带着新入门不久的两位师弟们,前往一处宗门所属的秘境深处。

不同于他,师弟们此行任务相对简单,祁于便让二人相互照应,孤身一人前往了蛛巢。

无情道讲求心法修炼,分为控惑两体,以精神攻击为主。祁于擅乐,自是以音入道,摄敌止战。奈何毒蛛并无听觉,于其面前,他的能力无处施展,只能寄希望于平日修炼的体术,一时不慎便遭蛛丝所缚,受制于敌,陷入一番苦战。

“师兄?”祁于回头,却见本该在秘境另一侧采摘灵植的师弟,突然现身于此。

师弟好似不察危险,只是眉眼低垂,逗弄掌心燃着的一小簇焰火,“需要帮忙吗?”

忽现的白光让毒蛛动作一滞,祁于趁机破开蛛网束缚,随后指尖微动,一道灵光弹出,便将不听指引,随意乱跑的师弟送出群敌环饲的危境。

“快走!”

话音刚落,数只近半人高的毒蛛蓄力闪跃,瞬间逼近。尖锐如矛的口器,扎入祁于裸露在外的肌肤,留下数个浮肿的血洞。

随后,毒蛛毫不恋战地潜回暗处。显然,比起直接面对面作战,力求碾杀猎物,这群毒蛛更乐意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慢慢将猎物虐杀致死。

而他,随着毒素蔓延,眩晕感愈演愈烈,当下,已然力有未逮。

祁于不情愿地摊开手心,露出已然被攥成一团,皱巴巴的符纸。

“若是遭遇变数,点燃即可。”似是早有预料,修者临行前特地遣人送来这张附着了他灵力的符纸。

也许,遭此险境,正是师尊对他的敲打。

祁于沉着脸,正欲点燃符纸,却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师兄。

被他传送出去的师弟,去而复返。

山洞光线昏暗,他一双淡金色的眼眸宛若两轮异常闪耀的月,惹人心惊。

这位刚入门不满半年的师弟是兽族出身,但具体为何种动物,祁于从没深究过。

这般莽撞,又是金色眼眸,是虎族么?

“……你,退下。”祁于指尖灵力再聚,却不料青年这回速度极快,直接赶在他施展灵力前,抓住他的手。

青年颇有些咬牙切齿,“师兄这是还未记住我姓名吗?”

祁于不搭理他,想将手抽出来,这人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一动用灵力,就会被师弟一把掐灭,祁于冷着脸,沉默片刻,当即吟唱起一首乐诗。

“师兄唱歌很好听,但是同门间,应该是禁止私斗的吧。”如同野兽瞥见猎物,他细窄如线的瞳孔骤然放大,瞳孔特有的深黑取代了淡金,一时间,倒显得与寻常人族无异。

“可惜,你的控术,对我无用。”

“……”眼见毒蛛又要逼近,祁于又实在头昏沉得厉害,只能无奈地任由他放肆。

“点燃。”他将团成团的符纸抛了过去

师弟接过那个小纸团,好奇地掂量了一番后,颇为嫌弃地皱眉,“这就是师兄一路以来,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宝贝吗?”

光是拖着这人闪避毒蛛,祁于就已经耗费大量精力,他实在不理解这人在纠结什么……

青年看了会纸团,又将视线转移到祁于身上的被毒蛛啃咬得密密麻麻的血洞,部分渗血得厉害,“很疼?”

祁于摇摇头,气息不稳地回答道,“莫再拖延。”

“可是它会把符咒们烧成灰烬……明明师兄打不过它们,却又始终不逃跑。所以,师兄不是单纯误入它们的巢穴,对吗?”

“……与你无关。”

师弟嗤笑一声,用力揽住祁于后腰,顿时腾空跃起,下半身化作一莹白长尾,毫不费力地将在赤色蛛网中闪跃的几只毒蛛碾落成数滩腥臭的血泥。

随后,他手一挥,立刻将所有尸体收入无名指处的一储物戒内,说:“这不就有关了?”

“你是蛇?”

师弟唇角微勾,并不否认,“路名秋,我的名字。”

他把镶了雀蓝石的储物戒,戴在了祁于的无名指上,“师兄切莫再忘了。”

“还不愿意吃药吗?”兄长推门而入时,银灰缂丝斗篷上披着一层薄薄的雪。

倚在桌旁正昏昏欲睡少女听到声响,立马站起身,揉着眼睛走到兄长跟前,“没吃呢。”

兄长微微俯下身,少女立马会意,娴熟地替他解开对襟,脱去斗篷。

他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几个瓷碗,里面的药已不见热气。

“热了好几趟了。”少女抖抖他斗篷上的飞雪,又问,“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他端起桌上的其中一个药碗,走到祁于床前,“还躲着吗?”

见无人答话,他兀自撩起厚重的帷幔,“喝了药,带你见你二哥。”

祁于愣愣地看着兄长的衣袖,浅灰色袖口上染着一圈暗淡的血色。

“受伤了?”同样察觉血迹的少女面色瞬间凝重起来,手心聚起一簇灵光,。

兄长莞尔,“无事,小伤而已,黎姑娘客气了。”

说罢,他捏起祁于的后颈,将瓷碗抵在他唇间,“乖。”

苦涩腥臭的药液顺着祁于的舌尖冲入喉道,沉甸甸地坠在腹中。

“二哥呢?”祁于问。

“活着呢,不过,他错过了你的生辰……”兄长又笑了,微凉的掌心顺势而上,轻揉祁于的发心,“该罚。”

咚的一声,一截冻的发硬的手臂落在柔软的毛毯上。

——

梦中惊醒时,黄昏只剩淡淡一层光晕夹在天地间。

果然,他不应该在睡前服药的。

失了睡意,祁于索性脱掉已经汗湿了的里衣,换上常服,前去镜湖。

镜湖每隔三日轮换一次阵法,供宗门弟子切磋,不知今日轮换到何种阵法了。

一抵达镜湖阵法边缘,就看见数枚极其闪耀的灵光团于湖面轰然炸裂。

站在阵法边缘的男修面色通红,步步后撤,好不容易支起一防护屏障,苦苦支撑仅过数息,就被对手用未出鞘长刀一击,拍落水中。

“下一个。”那日在秘境伸出援手的师弟背手而立,悬停在湖面中心。

“我来。”一蓝衣女修率先打破宁静,跃出围观人群,飞入阵法中心。

她手持一杯一执壶,“路师弟酒量真不错啊。”

粉青釉执壶微微倾斜,酒液稳当当地落入酒杯之中,

“黎师姐过奖了,请。”师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原来今日是酒后切磋。

酒能放大修行者心中欲望,对辨明所思、窥破心境、以及锻炼专注力上,起到一定辅助的作用。

因此,同门之中,酒后切磋是常有的事。

祁于在师尊的授意下参与过一次,但因情根斩断,酒于他的影响几近于无,以至最后比试虽胜,却仍然被坐在高台上的师尊判为败者。

女修仰头饮尽壶中剩下的酒液,拿出一蓝晶石,抛进湖边兀自浮空的一长盒中,“小心了。”

她身法快如鬼魅,一出手便极为狠厉,银光一闪,弯刀直直斩向师弟握着酒杯的手腕。

师弟闪避的及时,手没受伤,但戴在手腕上的一圈玉器却未能幸免,当即咔嚓一声,裂成两截,落入湖中。

“路师弟,已经醉了吗?”她撩起散落在脸侧的碎发,轻笑道。

“是吗?”不比女修兴奋的神情,师弟至始至终都神色清明,举止沉稳,不见丝毫醉态。

话音刚落,女修脚下顿时光芒大盛,湖水凝聚而上,眨眼间便没过其鞋袜,凝聚成冰。

“黎师姐还是不要动了。”

“好啊。”女修笑意更浓,抹了薄薄口脂的双唇微嘟,吹起了一连串口哨。

湖面顿时震颤,无数水刀刺起,向着师弟疾驰而去。

青年也定在原地,不紧不慢地抬手一挥,“起。”

和刚刚同样的手法,湖水一聚而上,直接将水刀冻结在内,扯入湖底。

女修挑挑眉,随即轻念口诀,刹那间,以她为中心,寒意喷涌而出,风浪未止的湖面结起一层厚厚的冰。

师弟挑挑眉,吟唱起一首七言乐诗。

言语不过法咒依托,在精神攻击时,字数多少对法力效用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通常,在战局中乐意拉长施法过程,念上几句诗的修者,不是打心底地游刃有余,就是性情属实有些古怪。

反观挣脱了束缚的女修,一字一咒,再配合身法,执刀狠厉,立马逼得青年节节溃败,半膝跪地。

醉了吧?

祁于对结果已定的战局兴趣不大,转身便要离去。

“师兄这就要走了吗?。”

位于斗法中心的师弟不知何时已经脱身而出,挡在他身前。

“这就认输了吗?”女修也跟着飞出阵法,手中的弯刀掷出,银光飞闪,劈向师弟拽住祁于衣袖的手。

青年下颌线瞬间紧绷,细直瞳孔缩成一道细窄的缝隙,“滚。”

受到言灵攻击的女修动作一滞,跌落在地。

现在倒是一字一咒了,原来没醉吗?

然而,弯刀直直飞来,师弟却好似完全未察觉般,始终拽着祁于衣袖不放。

果然,还是醉了吗?

祁于替他拨开弯刀,问,“还好吗?”

“师兄问我还是问她?”

祁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问黎毓师姐。”

“无妨,”女修嘴角挂笑,站起身,从地上捡回弯刀,“不过,看来今日的赢家是我。”

她拎起一旁的长盒,倒出里面的战利品,走到祁于跟前。

“替我向你兄长问好。”她将战利品中的雀蓝石的指戒抛给祁于。

“好。”

“不过,你们……”女修顿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祁于被紧握的衣袖。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祁于问。

“……不放,”师弟摇摇头,“黎师姐,我和师兄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什么……”

女修话来不及说完,就见一阵刺眼白光闪过,顷刻间,站在湖边的二人不见踪影。

————

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后,祁于背心朝后,被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为什么我送的就不收。”师弟蹲下身,攥住祁于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猛然坠地的疼痛让祁于一懵,也顾不上追究师弟的无礼,只是捂着摔疼了的后脑解释道,“你听到了,她不是给我的。”

“若是你很在意……”他掏出那枚指戒,“还给你。”

师弟低下头,银白色的长发垂在祁于脸侧,“我很在意,但是,师兄一点都不在意,对吗?”

“……我,”祁于语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追问,想移开目光,却瞟见握住他衣领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闪,上面是几片显露在外的鳞片。

“……真让人伤心啊,师兄,”师弟挑挑眉,松开手,理了理被他抓皱的的领口。

祁于沉默地看着他替自己理好衣领,半响,才极为生硬地安慰道,“别伤心。”

师弟愣了一下,笑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眸一扫平日的冷肃威严,融化成一片难以言说的柔情,“那戴上。”

镶嵌了雀蓝石的指戒,薄薄一圈,体量相当轻,套在无名指上,本该仿若无物。

但此刻却莫名的沉重。

“很好看。”师弟面色如常,话语流畅,丝毫不见任何醉态,拽着祁于的手心却烫的出奇。

祁于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任由师弟握着。

此间昏暗,仅头顶上悬着一盏闪着微弱亮光的琉璃灯具,估计是没灵力了。

祁于掌心飞出一团灵光,给灯续上灵力。灯光忽明忽暗几下后,他看清了四周,出乎他意料,这里什么都没有,光亮之外,仍是纵深的黑暗。

“这是哪?”他抬头望向师弟,这才注意到师弟额角上那对,原本藏在阴影里的尖角。

一对通体漆黑,向内盘旋的尖角。

他不是蛇。

“师兄,你的脉搏跳得好快。”

巨大坚硬的鳞片在灵光下所泛出柔和光泽,如同流淌于夏夜的莹莹白雪那样光怪陆离,虚幻地不真实。

但是此时此刻,它们切切实实地压在祁于身上。

他是龙。

吟唱无用,体术又打不过。

祁于被他压在巨大石面的一角,挣扎半天,也只勉强逃出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其余部分则通通被他扣押在沉重的身躯之下,分毫动不得。

“为什么要逃跑……嗯?讨厌我?”

师弟双唇贴着祁于耳侧,呼出一口气,浓重酒气顺着脸颊,扑进他的鼻腔。

师弟不是半醉。

细长的舌尖轻舔祁于的耳朵,留下湿漉漉的热意。

“我不是很有耐心,”锐利的尖齿轻搭在耳软骨上,“师兄?”

见他依旧没有回应,师弟啧了一声,随即,衔住耳软骨的牙齿用力一合。

“唔——”耳骨被刺穿时的疼痛尚且能忍受,然而,比起被咬,更让祁于无所适从的是,脑中习以为常的嗡鸣声不见踪影。

四周静得可怕,祁于听到耳软骨被师弟大力嚼断时,所发出的微弱的嘎吱声,听到他倚在自己耳边充满欲望的喘息声,以及,以及,自己无法遮掩,几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现在知道疼了?”师弟含住被他咬的血肉模糊的耳朵,安抚似地轻轻舔弄起来。

“不要害怕。”

疼痛刚消,嘎吱声又起,他伏身在祁于耳旁,再次,一点一点嚼碎他复原不过片刻的右耳。

最后,龙虚虚含着他的碎肉,满意地咕噜一声。

过于亲密的暴力镇压,湿热得可怖。祁于被它舔咬地头晕目眩,浑身发麻,难以抑制地急促喘息着。

所以,他求饶了。

“名秋……”

“嗯,好乖,”路名秋松开他的右耳,亲昵地蹭蹭他的脸颊,然后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带血的牙印,“喜欢师兄……”

即使逃离兽口,祁于的右耳依旧湿热得厉害。

龙的舌尖暧昧地划过他的泛着水光的眼睫,流连片刻后,“张嘴。”

像缠住他的身躯一样,路名秋的舌强制性地钻入他口腔,缠住他试图躲闪的舌。

双唇被迫张开,舌也被扯着向外伸,浓郁酒味以外,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龙,喜欢从人的舌头开始吃吗?

他颤栗着,心如擂鼓。

然而,预想地疼痛没有来,死亡没有来;一切,包括那经久不息的轰鸣声都被龙隔绝在外,通通没有来。

“他什么时候会醒?”

“早该醒了,”黑鸣端起你随手放在桌上的酒杯,嗅了嗅,“魔族的酒?”

“李束及送来替那只猫赔罪的。”

酒的确是难得的好酒,看似无色无味,实则酒液辛辣,饮起来如热箭贯喉。

“他还真是舍得下血本,”他盯着酒杯,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放回桌面上,“那你怎么打算的?”

你低头看向床榻上自愿沉眠不醒的祁于,说:“入魂。”

出世以前,你自觉敢爱敢恨,但情爱一事,远比你所想象的更为棘手。

你疑心猫不假。

恐他有所欺瞒,背着你哄骗,乃至欺压师兄,但说实在的,你更加不相信师兄。

昔日若不是师兄主动找上门,打着答谢的旗号,擅自对你笑,送你玉器,还牵你的手,你断不会轻易飘飘然,昏了头似地诱哄他当你道侣,更别说让他舍弃无情道,转修刀道。

你自顾自地陷于情爱之中,不曾料想,你的爱于师兄而言,仅是冰冷交易中一个过于沉重的筹码。

明明全情投入,结果爱成胁迫,岂不耻辱?岂不可笑?

你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拦腰斩断,就地斩杀,不!不要切成两半要切成碎块,要尸体扭曲不可认,要世间再查无此人

数不清的浓烈杀意在脑中疯狂乱窜,尖锐的语气不受控地要从口中蹦出,可它们却通通在看见师兄讨好似的笑时,不自觉地打个圈,放缓了。

在这一刻,你知道你完了。

你又落了下风。

你完全就不舍得,甚至,你希望师兄堂堂正正,好好地活着。

可惜,师兄依旧不信你。

就算明知你会帮忙,他也还是选择打着你的名号,先你一步找上黑鸣,拿到了解药。

你的真心不曾建立他的信赖,以爱为名的交易不曾让他安心分毫,就像一阵暂时委身于你的风,其驻足不因你,停留不为你,它终将驶向不知名远方……

骄傲如你,从未历经如此挫败,好像从头至尾,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过于细致的自我剖析让你深入短暂的沉思,半天都没回答黑鸣的追问,直到他轻捏你的龙角,你才勉强缓过神来。

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你饮尽杯中剩余的酒液,尽可能语气平缓,冷静地解释道,“这样最妥当,也最保险,还能留一点余地……”

师兄的事,你并未完全想通。

既然拿到解药,自当不再受蛛毒牵制,师兄本该重回自由身……?

何必将药再交予你?

何必独自掺和进猫的事?

若是为了引你侧目,试图重回旧日,不过自设困局,甚至堪称愚钝……

世间修行向来不破不立,而修者终其一生,忙忙碌碌,所追寻的终点,不过与天争命;因此,岂有一而再,再而三依附于同一人,不愿撒手的道理?

你心中还有无数更为恶毒的猜想,但,你不能再直接逼问师兄了。

一来,他不信你,所言未必是真;二来,他或别有所图,难免张嘴便扯谎;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不再相信他。

你不关心他作何感想。

你只想看到真相。

“要你帮我。”你用龙角蹭蹭黑鸣的掌心,果然,他一甩担忧神情,瞬间难抑喜色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需要点时间准备,三日后,不过,”他手掌顺着你的龙角的纹理,由底部至上,反复摩挲,“好烫啊。”

你抱着他的腰,沉默地任他施为。

有点热。

你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黑鸣的胸口没什么肉,不软,只一粒硬乎乎的乳尖地抵在你唇角边,然后被你赌气似的用力咬成薄薄一小点。

他止不住似的轻颤,随后比他体温更热的手心搭在你脸上,用力揉了好几下,“那……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你没有说话,只是又咬一口。

所留的这小小的余地,你要看完真相再决定。

收到师兄醒来的消息时,你正躲在后山瀑布的深水处纳凉,小睡了一日。

想着接下来还要等两日,你磨蹭好一会,才不大情愿地冒出水面,回到居所。

屋内一片狼藉,除了存放你衣物的方角柜还算完好,其它摆设家私都七零八碎,歪倒在地。

然而,即使破坏至此,激战中两名罪魁祸首也依旧无停手迹象。

师兄遭灵链束着,活动范围有限,加之龙族本身对言灵一类咒法的抗性就强,精神攻击对黑鸣几乎无效。于是,他直接拔了你挂在墙上的装饰刀应战。

你绕开他们,收起歪倒一旁的方角柜,随后,甚至有闲心从储物空间里扯出一套桌椅,慢悠悠坐下来,欣赏他们打架,嗯,还小酌了一杯。

黑鸣这几年醉心医术,修为进益几近于无,现下虽占尽优势,但不过平分秋色,一时间难分胜负。

你要不再回去泡会水?

“名秋。”见你要走,黑鸣不再与他缠斗,而是脱身战局,抱着你的腰,然后,顺走你手里的酒。

“好喝吗?”

他舌尖试探性地点点了酒水,“这个不错。”然后就像只温顺猫咪一样,他在你面前,一点一点饮尽你杯中的酒水。

你摸摸他脸颊,“我感觉这个场景很眼熟,你说呢?”

嘴里里藏了一口酒的他脸抽搐一瞬,捂着嘴低咳几声,急忙解释道,“是他先乱跑的,我才没要和他打。”

“而且,”你掰开他一直流血的双手,“腰封都脏了,你得赔我。”

你的玄色腰封不多,今日穿的这条,被他的血液浸透,晕开一大片淡白色。

“当然。”他也不恼,而是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又喝起你的酒来。

“要影虫一族送你的那条。”

黑鸣去各界寻医求道途中,为锻炼医术,向来不吝救治,因此收到过诸多谢礼。

其中最让你眼热的,是一条由影虫所吐之丝织成的腰封,轻若无物,刀兵难破,最重要的是,遇水不沾,轻易不会沾染上敌人乱溅的血液。

“好。”他满口答应。

你心情大好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角,才转头看向在角落里跪着的师兄。

一早缠在他腰间的灵链已经不见踪影,现在挂在他手腕上的那条,估计是黑鸣刚刚新缚上去的。

你走到师兄跟前,替他扎紧手腕上已有些松动的灵链,“这么着急走吗?”

师兄无暇顾及你的问题。

他一手撑地,一手掩面,相当狼狈地按压着贯穿左脸面颊的一道刀伤。

黑鸣用的短刀是你一时兴起铸的,当时特意挑了上好的玄铁铸造,想着给他做生辰礼,奈何手艺有限,虽说刀型流畅,硬度尚可,但开刃处略有磨损,长久下来卷刃明显,怎么说也不算一把好刀,但黑鸣不大介意,一直随身带着。

方才近身搏斗时,他见你欲离开,当即一刀划过师兄脸侧,留下这道皮肉开绽,深可见骨的恐怖血口后,才得以顺利脱身。

总之,等师兄好不容易止完血,抬起脸来时,你已经蹲在旁边喝光一壶的酒了。

“为什么锁着我?”他的眼睛浸在血里久了,半干的血粘连其上,将眼睫凝成湿漉的一簇簇块状物。

“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不能走。”

“你现在问吧。”他侧过身,只留完好的右半张脸对着你。

你耸耸肩,“入魂就好。”

“……”

他刺入过两支灵钉的右眼显然还未好全,此时骤然碰了血,刺激地不行,眼睛眨个不停,简直就像一只被抓着身体,只能靠两扇薄薄翅膀不断挣扎的可怜蝴蝶一样。

你托着脸颊,望着挂着墙上孤零零的刀鞘,“你答不答应,我的决定都不会有所改变。”

若师兄点头答应,乖乖配合,那便是心里没鬼,皆大欢喜。

现下他态度躲闪,一言不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听不见其心声,并不影响你翻阅他记忆,结果,其实大差不差。

忽然,数声指骨相扣的闷响在你耳边响起,你手中的灵链一松,一低头,灵链另一端已然坠地,原来师兄不惜自断手骨也要逃离你的束缚。

你揉揉眉心,笑了,“你当真觉得自己逃得了吗?”

龙寿命漫长,黑鸣外出寻求医道的时光可谓非常,特别漫长难熬。

闲得无聊的你,早就在他居所埋了层层法阵。心念微动间,向外逃窜的祁于便如同一条落网之鱼,被强制扯出水面,摔回你脚边。

“好了,乖一点。”你蹲下来,查看他脸上的伤口,果不其然,刚止好血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一片混乱血色中,一道透明的水迹从他的右眼滑出,顺着被血覆盖的面颊,歪歪斜斜地流到了地面。

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流下来的一小滴眼泪。

它的出现仅是短暂切断了血色的蔓延,很快,汹涌外溢的血二度宣誓主场,不留余地覆盖他的全脸。

真不乖,你想。

忽然,一只沾了血与泥沙的手轻飘飘地蹭了一下你手的外侧,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你听到他对你说,“名秋,好疼。”

马上,你又在他脸上看到一滴眼泪。

相较于其它获取记忆的方式来说,入魂一法堪称温和,但说实在的,无论是何种生物,只要萌生意识,大多都不愿轻易交出记忆。

记忆是相当私密的东西,若是教人随意翻看查阅,无异于在阳光下掀开所有遮掩,当众展露所有不愿为人知的辛秘。

因此,大多数走投无路的修者都宁愿去死。

或当场自爆,焚尽一切记忆,或亲自割去头颅,用仅存不多的灵力维持肉体生机,直至碾烂脑中所有血肉,总之,不用记忆乞求活路。

师兄醒来以前,你就已经用重重法阵锁住他,挣扎,逃跑一下尚且可以容忍,但是自爆?寻死?

想都别想。

所以,你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由师兄记忆织成的魂之境里,一片飘着冰块的无尽海域。

这是你第二次翻看别人的记忆。

第一次翻看的是一只误闯龙界的大尾巴松鼠,它先是滴溜溜围着你的巢穴转了半天,在你眼皮底下,有模有样地捣鼓许久,破开了你的阵法,偷出了一小堆你珍藏已久的饰品。

它的脑子小小的,魂境也只有一间卧室这么大,里面长了一颗高的近乎通天的松树。你尾巴一拍树干,记忆就像松果一样,从枝干处簌簌地掉落了下来。

他是黑鸣的病人。

恰巧在治病时,瞟见你写给黑鸣的灵讯,得知了阵法的新解法,事后又通过旁敲侧击,套出了你居所的位置。

你收拾了这家伙一顿,传了灵讯给黑鸣。

然后,你被他大骂了一顿。

因为入魂虽然称得上温和,但那仅针对被翻看记忆的生物而言。然而,对于进入魂境的的修者,若无看护帮着及时抽离,那则相当不友善了。

一来,魂境是记忆所载的一个狭小缝隙,想要进入,必将脱离凡胎肉体,仅留一线灵光钻入,故而于此间,无法运用任何攻击和防护手段。

二来,因修为阅历的差异,魂境千差万别,遇上大而复杂的,少则困个十天八天,多则几年。在此期间,若是被入魂者忽地一个反悔,当场碾杀手无寸铁的入侵者,倒也不是没有的事。

三来,即使被入魂者表现得相当配合,也试着去自我约束,但潜意识始终是不受控的。

不过,入魂虽凶险,但独有一好处。

只要生物存储记忆的肉体尚未消弭,魂境中所存记忆就将一直保存,永远,不被捏造。

一切所见,皆是真实。

你撑着一艘窄窄的木舟,谨慎地穿梭在冰块如山的平静海面上。魂境内气温极低,连相当抗冻的你都冷得牙齿发颤。

所幸,你运气不错,很快就摸清了师兄记忆所在之地。

记忆都被放置在飘浮于海的冰块里。

一层层的冰封让里面的记忆看起来模糊不清,难以窥探。

估计是他潜意识里对重要记忆的保护。

你没兴趣彻底深究他的过往,大多只看个开头,确定与你无关后,就撑着船桨继续往前划。

忽地,你发现你的判断有误。

记忆不只存于冰块之中。

少数记忆被主人“悉心”关照,兀自悬浮在水面之上。

甫一靠近,热汗便从你额角落下。原来,所有的热源都在此处。

你终于在师兄的记忆里看到你自己。

与你有关的第一个画面是你的手。

画面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缀满了繁复的饰品,举手抬手间,便是异常清亮的晶石碰撞声。

“好像的声音。”

你睁大眼睛,没想到居然能听得到师兄的心声。

居然已经屈服乖乖,不再挣扎了么?

这段记忆很短,只有几个关于你的手的画面和一句短短的心声。

你继续往前划,却发现下一段记忆仍然与你有关的,是你和他去秘境历练的记忆。

中间完全没有衔接的记忆。

很奇怪。

于是,你撑着船往回走,在热源的边缘处发现了一圈碎冰,你看到你想找的东西。

许多你未参与其中,且师兄没让你知道的过往。

比如,他对一个与其面容有四成相似的青年下跪,然后被浇一脑袋的热茶。

比如,他对师尊下跪,听了一肚子那老头正气凛然的劝说后,被派去收集蛛丝。

比如,他任务失败,未能带蛛丝回去,却得知其于情根修复压根无用,一切都是对他能力自满的敲打。

比如,他去找黑鸣,不但不解释来意,,还自顾自地拔刀,对着他就劈。

比如,他曾趁你贪睡,独自一人钻出被窝,在晴日里,风雨里,飞雪里,从未懈怠地练刀。

再比如,你离去之后,那个与之面容四成相似的青年,从师尊内室走出来,对黎师姐轻笑,说:“谢了,黎姑娘。”

你看不到黎师姐的反应,因为师兄闭上了眼睛。

然后你第二次,听到他的心声,“真的好吵。”以及,那连续不断,堪称的诡异嗡鸣声。

你停在原地休息片刻,又撑着船,回到那个让你流汗的地方。

新的记忆里,你向师兄伸以援手,送他一圈指戒,却被他趁机取下,偷偷挂回你腰带上的一串珠链上。

诶?

你怎么记得他收下了?

明明师兄主动来找你的那日,还特意朝你摆了摆手,答谢了你送的的饰戒。

若是细细回忆,当日……你送完师兄见医后,没多久就回去了。

再然后……对,的确,你盘点出这只多了的指戒,当时还蒙着头生气了一会。

但,究竟又是什么时候,你把它送回了给师兄?

你一头雾水。

你爱喝酒,向来酒不离身,但距离你上一次放纵饮酒到现在,已经隔了半年有余,因为,师兄不喜欢。

如今你重新端起酒杯,一连数日都难有清醒时,多是独自喝到微醺以上,再窝在水里泡着。

如此疯魔到连黑鸣都有些意见了。他倒是不讨厌酒味,但,出于对入魂一事的安全考虑,你这两日都不准碰酒。

你照做是照做,但实则不以为然。

你知道自己的底线,轻易不会出格,所以从没因酒误事,断片亦然。

好吧,一次,就断片过一次。

那次你估摸着差不多到极限了,本要下场,却无意中发现师兄站在人群里。

估计刚睡醒不久,他脸上还压着淡淡地红痕。

如果不是他偏偏往你这边看,你一定不会出格,更不会一口闷下好胜心,心甘情愿地踏入未知。

你醒来时,半龙化,安然窝在自己平日休憩的小空间里。除去输了的一木盒的战利品,你服饰完好,饰品齐全,全都规规整整地叠好,放在脚边,甚至连你的头发都相当柔顺,一点没打结。

你没起任何疑心,但为以防万一,你去问了与你切磋的黎师姐。

据她所说,是祁于带你回去的。

不过你醒来时师兄就已经不在宗门里,再者,你忙着物色新老婆,也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是在师兄主动同你搭话的那日,问了一嘴。

“我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师兄摇摇头,语气淡然,“没有。”

但他的记忆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大醉的你根本不知收敛,报复心大起,故意把人往地上摔不止,还化成龙形,硬把他抓在怀里咬耳朵。

难怪师兄不信任你……

他敢吗?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你移开目光,转而注视虚空中的一点,不愿再细看自己那副愚蠢自得的丑陋模样。

然而,出乎你所料,其中传来的心声无惧无怒。它无关耻辱,也无关如何脱身,而是堪称离奇的“他的手好烫……”,以及“龙,喜欢从人的舌头开始吃吗?”

那为什么?

你手心热得全是滑腻腻的汗。

记忆中的你很没鬼用,压着人亲了一小会,就不敌醉意,歪头昏睡过去。

师兄废了半天劲,才从你身下爬出来,但他没趁机收拾你,甚至还好心腾出手,替你整理好衣物和散落一地的珠饰。

这真不是你喝醉后的幻想吗?

错愕之后,难以言说的惊惧感压得你心一沉。

你错了吗?

下一个记忆位于热源中心,连天入海,巨大异常。为看清全局,你化龙入海,尽量朝海深处游。

愈向下游,热意愈消,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所谓热源非是其潜意识对某些记忆的关照,而是,是这个记忆本身。

相较其它只有几个画面的记忆,这个记忆简直漫长的可怖,它无对话,也没有任何心声,只有静默闪动着的零碎画面。

你执刀时,转扇时,饮酒时,贪凉时,以及熟睡时……

所有画面都是你。

在你目光所未触及的一角,师兄曾沉默地注视着你。

你错了。

四周泛着咸腥味的海水犹如一瞬失热,突生寒意,冷得你大脑迟钝,心生退却之意。

再下一个记忆是他主动向你搭话,约你去人界赏月过节的画面。

他带你去游览人界的烟火与灯船。

他夺过你手里的酒杯,不让你再喝酒。

“师兄,不用担心,我酒量很好的。”你看到自己笑的春心荡漾的猪脸。

“我不喜欢酒味。”祁于把酒倒进河里,也回你一个轻笑。

你不明白……

“师弟,可以给我吗?”他说。

你已显露真身,尾巴明明都已经色急地缠到他腰上,却仍要故作矜持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你的体液。”

你呼出一口气,从水里冒出头来,听他的心声,小小声且十分模糊的一句“真的是这个吗?”

你皱皱眉,凑得更加近。

“是不是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是。”

还有他的心声,“猜对了。”

猜什么?

你猛地扎回水里,头也不回地游到碎冰聚集的地方,好一阵翻找后,你果然在一块不太起眼的碎冰中,看到了与之有关的记忆。

他和一个同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断臂青年在一颗巨树下的交谈。

被一条锁链困在树下面的断臂青年用仅剩的一只手,亲昵地揽着他:“我们小鱼终于愿意来见二哥了吗?”

祁于冷着脸,不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问,“我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做比较好?”

“啊——?”青年猛地弹起,又因脖子上的锁链,被扯回地上。

“其实是龙。”他的心声再次钻进你耳朵里。

青年抓着祁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在被问及暗示完心意之后,还要做什么时,这个家伙直接脸一红,吞吞吐吐地说:“还能干嘛,当然是……交换体液嘛!好啦,别再问了,聊点别的,别的……”

你不敢再看,而是往热源中心逃窜。

不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吗?

不是才刚修复一点点情根吗?

不是,没法爱人吗?

不是,在说谎吗?

你径直游向另一端,目光扫向那个如今因外层结冰而半沉于水的大冰块,它正随水流缓慢飘向碎冰区。

“你还敢再找上门?这里可不是人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出现在画面上的黑鸣神情相当不屑。

“有关路名秋。”他的刀鞘沉沉落地,而后刀光一闪,锋芒直指黑鸣,“死,或者……”

“你现在愿意退出了?”

“……”刀尖前挪一寸,轻轻抵在黑鸣脖颈处,“你选什么?”

“呵,”他嗤笑一声,“我自然选他。”

画面一闪,一团毛绒从林木中急窜而出,一脸懵逼地被师兄踩住尾巴,困在原地,随后,一个言灵咒抛下去,青眼猫族立刻被他套出了来意。

“我会帮你,”师兄的刀鞘轻击炸毛的绒球,“安静点。”

他拎着猫折返回黑鸣的居所,交代了来意。

“噢,现在反悔了,想要解药了吗?”黑鸣支起下巴,笑眯眯地问。

“……把药给我。”

“别总威胁医者,不过,你的左耳很漂亮,”黑鸣绕过刀锋,缓步走近,说:“用它作为交换,如何?”

“好。”

“那……别轻易死掉,知道吗?”黑鸣的脸凑得极近,你甚至能看到他嘴里跃跃欲试的尖牙。

再后面的记忆单独飘在这片海域的最深处,远离热源,所以如同刚进来时见到的冰块一样,巨大且层层冰封。

其中的景象模糊不清。

依稀可见的是,不断下落的针尖,随刀飞溅的血肉,以及耳垂上摇晃不止的暗红耳坠。

“要忍耐。”

他手心攥着药,目光频频望向黑暗的另一端

“还没来,为什么还没来?”

记忆戛然而止。

还有,应该还有的,你四下望,突然注意到海,也就是魂境的尽头,极寒的边缘处同样凝结着深不见底的厚厚冰层。

你把眼睛抵在冰面之上,试图看清里面的记忆,然而,什么都看不见,你一向引以为傲的视力,在此时一点用也没。

你无可奈何,只能伏在冰层上耐心聆听。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你听到了藏在冰层之下,几乎轻微不可闻的啜泣与呜咽声。

你僵直在原地,眼睛也不敢眨。

突然,一句极为清晰的,带着哭腔的心声划过你耳膜,“好烫,原来是喝酒了……”

然后,你听到他如释重负的轻叹,以及,“名秋,好疼。”

你想到那滴留在地上的眼泪。

正文完

回过神时,厚重冰层发出数声突兀的闷响,裂纹如蛛丝般自你掌心延伸而出,贯穿冰层深处。随着你再一次用力拍击冰层,无数藏匿其中记忆同碎冰一齐飞溅。

摇晃的视角下,一小团毛绒绒姿态轻巧,紧随祁于身后,扎进密林更深处。

是祁于的化形带猫先行撤退的场景。

目送二人远去不久,真身扯出一小方手帕,仓促叠好,将其覆于口鼻,然后,画面视角暗了下去,沉入一片浓郁的黑暗。

呼——

夜风阵阵掠过山林的声音仿佛在你耳畔边回响,没了画面,风声似乎被放大了数倍。与之同样突出的,是在风声间隙中,被祁于刻意压抑的低呕声。

这低呕声持续不过片刻,平静无波的静谧海域风浪骤起,巨浪滔天,转眼便吞噬掉这些飞溅而出的记忆。

然而,迎面扑来的海水似有意识,它们单单卷走记忆,完全绕开了你,就连你的龙须都好好浮动在原地,未动分毫。

也许,祁于根本不介意你在魂境里暴力敲碎冰层,也不在乎你掀开他潜意识里冻结的过往。即使你迫使他再次陷入极力回避的回忆中去,他也无意反击。

他只是,不想让你看见这一切。

为什么?

也许,你并不了解他。

你心一紧,终是停下探究,脱出魂境,回到现实中去。

“如何?”黑鸣随手将医书摊开在一边,饶有兴致地问你。

“……你明知故问。”

“是,我知道。”他手撑着脸颊,“但是,你现在做好问我的准备了吗?胆小鬼。”

是了,在你还在揣摩祁于话里话外,究竟蕴含着何种信息时,黑鸣早就已经看透对方来意,占据话语的主导权。

好似他们的对话中,有你不曾知晓的前情。

“我……”入魂所窥得的真相太过零碎,一时间,你不知从何问起。

“说过了,我可以帮你杀了他。”黑鸣指尖落在其搭在腰间短刀的刀柄上,声音放低,“这样,就无需再探寻真相,也不用再面对他,好吗?”

杀了祁于?

然后忽视蹊跷。

永远正当,永远逃避,永远“骄傲”?

光是设想,你就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如柱。这一刻,你心如电转,听懂了黑鸣的话,他在安慰你,也在暗示你作出选择。

你等你鼓起勇气问他,也等你打退堂鼓,永远永远,不问他。于是,你看着他因紧张而下意识睁大的双眼,遵从本心,“我是不是错了。”

“是,”他收回搭在短刀上的手,转而握住你满是冷汗的手心,颇为遗憾地笑了,“那就,问吧。”

你目光上移,试图分散注意力,不让悲伤、恐惧一类的情绪彻底淹没你,“他为什么逼你选我,什么意思?”

“他的目的是什么?名秋,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主动引你来我这,甚至主动帮那只浑身沾满你气味的猫,你说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的……对于你单方面分手的决定,祁于的立场一直很明确。

他不同意。

他要挽回你们的感情,于是用生命做要挟,可……

这跟黑鸣和猫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你留着待会亲自问去他吧。”

“……他明知我会来,为什么提前向你要解药。”

依记忆所示,他最初所求,并非解药,而是在与猫一齐折返后,才莫名改变心意,提出解毒的诉求。

“因为他不想死。若是因蛛毒发作而惨败敌手,那未免太不值当,毕竟死了,可就什么也没了。”

原来,他非是担心你言而无信,也并非别有所图,而是单纯地……不想死。

黑鸣拉起你的手,把脸颊埋在你手心里,“我愿意帮忙,自然是希望你们就此一刀两断,免得你心里始终挂念着他所中之毒。不过,很可惜呢,魔族月人没能把他逼上绝路呢……真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我太倒霉了。”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也许对你和我,才是最好的。”

如果他独自一人死在那个晚上,会发生什么?

他死了,失去了一切。而你,或许会怒极,会替他报仇,会在某个时刻,想起他,偷偷怀念个几秒。但是,你将永远不知道你误会了他,永远没有机会知晓真相,永远……心安理得地活着。

你以为你从容不迫,公正不偏私,实则你自以为是,错信他人,甚至错把他的真心当谎言,踩在脚底践踏。

从头到尾,不是他不信你,而是你,不相信他。

如黑鸣所说,你错了,错得荒唐至极。

你闭上眼睛,“……为什么条件是左耳?”

祁于的左耳对黑鸣而言,毫无意义。基于此所提出的交换条件,如同一句不合时宜的戏言。

“哈,他若是服了药,便与你再无瓜葛,你这么恋旧,他能留只耳朵给你做最后一点纪念,不是很好吗?”

“若是未服,给我稍微泄愤一下,也不错。”

“泄愤什么?”你问。

黑鸣上扬的唇角僵硬一瞬,“……他让你变心,还害你难过,光是这两条,就够他死一万次,但,自你离开龙界,便故意掩藏踪迹,刻意躲着我,如果不是他以死相逼,你肯定不愿意见我。”

“所以,”他亲亲你的掌心,“我倒也不是非要杀他,稍微处理下情绪就好,比起他的死活,你更重要。”

——

自从你和黑鸣的居所相继报废,需要时间修缮,以及顺着李束及手下一路摸来的魔族月人越来越多,你们索性搬回崖底的老巢暂住。

老巢是你同黑鸣游历无数珍宝地后的得意之作。其深处地底,以暗河为道,沟通数千暗穴,错综复杂。

你把祁于关在最深处的洞穴。

一浮出暗河,你就看到祁于在岸边等你。

夏日时节,即使夜深,也热意难消,而他不止脸上绑了厚重的纱布,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甚至应该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和双手都特意缠了纱布。

他扯着身上灵链,问你:“我可以走了吗?”

你摇摇头,纵身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我们聊聊,好吗?”

祁于没有回答你,而是又问,“我可以走了吗?”

你低头盯着他的唯一裸露在外的右眼,手试探性地碰向他纱布上的结,“很疼吗?”

祁于有些茫然地看了你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他深吸一口气,主动扯开纱布,“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纱布之下,是一只琉璃色的假眼,一道贯穿左脸,刚结痂不久的伤痕,以及在脖颈处的,一道你不曾注意的黑色长疤。

你指腹抚上这道凸起的伤疤,还未开口,就被他扯着手,掌心完全搭到他脖子上。

“拧吧。”他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只是在要求你,今日别再化龙形缠他腰上。

见你不动手,他又补充道,“用刀……很容易溅血。”

他……这是要你拧断他的脖子,亲手杀了他?

隔着薄薄的皮肤,温热的血液在掌心下涌动,脉搏不快,甚至有些缓慢。

他的平静和从容不是装出来的。

他是认真的,等你杀了他。

你想收回手,却被他用力按在原地。

“别再闹我了,这样有点痒”他语气染了点笑意,然后堪称温顺的,继续把脖子倚在你的掌心里。

祁于不是爱撒娇的性格,更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安静的、内敛的,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最多在动情时,流上那么几滴眼泪。

从来没,这样向你撒娇。

“要快一点。”他摸了摸你的新腰封,朝你眨了眨眼,又说:“很适合你。”

你瞬间红了眼圈,止不住地流眼泪,再也维持不住从容,“对不起,是我错了”

“名秋,你……”他呆愣在原地,无措地喊你的名字。

原本你打算好好和祁于聊聊,捋顺前因后果,再把这份感情的选择权交给他,可是,可是,可是……

你另一手揽过他的腰,不容拒绝地把他紧紧抱着怀里,小声地说:“对不起。”

扑通扑通——你掌心下的脉搏陡然由缓变急。

“没必要抱我,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还是,你希望……我自己来?”

“我不想你死,一点都不想!”你崩溃地在他耳边大喊,“我……是我错了……是我不相信你,是我……”

“……什么意思?”他看向你,右眼紧盯着你的嘴唇。

“我以为你骗我,压根不爱我,才决心与你分开,是我昏了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所以……我们聊聊好吗?”

“我原谅你,”他把脸埋在你颈窝,“但是,我不想聊。”

“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心中隐有察觉,只是,需要验证一下。。

“……”他不解释,无视你问话,沉默着。

“因为,耳朵很吵,听不清吗?”你没说话,而是灵力传音。

收到传音的祁于瞬间僵直,猛地就要窜出你的怀抱。

你猜对了。

除了你大喊出来的道歉,和他紧盯着你嘴唇所说的那一段话话之外,从刚刚开始,他就没在听你说话,准确来说,他听不清,也不愿意看你的唇语。

他不想让你发现一点异常。

宛如惊惧的幼鸟,他在你掌心里不断扑腾来扑腾去,可怜巴巴,让龙心碎。

此刻,你虽是人形,但归根结底,只是化形,与龙鳞相比,他的指甲薄而细软,抓在你坚硬的鳞片上,反而伤其自身,徒劳无功。

他过于惊恐,不断地挣扎,转眼间,旧伤崩裂,飘出一股浓郁的血味。

你无奈叹一口气,用灵链紧锁住他,不让他乱动,随后摁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你,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别怕,告诉我好吗?”

“我……”

“嗯?”

见再无退路,他绝望地低笑出声,和你十分干脆地摊牌了,“你说错了,你没误会我灵根的事,是我骗了你。”

“我压根不愿意修复情根,如果黎毓没告诉你,我根本不想……我一定,会永远瞒着你。”

“嗯,我不介意。”

“……”他呆滞地盯了你有一会,“你再说一遍?”

你舔了一下他沾了血的嘴角,灵力传声道,“我不在乎。我在意的从来不是情根,而是你爱不爱我。”

他仅剩的右眼眼圈发红,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是我轻易被他人诱导,误下判断,对不起,让你独自面对了……”

他垂下头,“……你放开我。”

思索片刻,你松开缚在他身上的灵链,然后,你收获了一个趴在你怀里掉眼泪的老婆。

你轻舔他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不想修复就不修复了,好吗?”

“嗯。”

“不过,有一件事,”你用手帕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和血迹,“为什么要找黑鸣还有帮那只猫?”

“那只猫?”他避开你的视线,不自在地磨蹭半天,才勉强回答道,“他们能哄你开心。”

你皱眉,不可置信地问,“你想用他们来讨好我?”

“嗯,你喜欢他们,不是吗?”他点点头。

一时间,你觉得天旋地转,头晕脑胀,颤抖着开口,“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三心二意的龙吗?”

“……有一点。”

“我没有!”你咬牙切齿,说着就要吻他的嘴唇,却被他扭头避开。

“……”

他曾是你最亲密的恋人。

你知道如何,让他轻易融化在情欲之海里。

你舔他结痂的疤痕的伤口,手也不闲着,探进他衣服里摸他的微凸的脊骨,手掌下细嫩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堆微小突起

“……名秋。”

“不好么?”你吻吻他唇角,语气温柔地问,手却依旧不安分地往下探,轻车熟路从储物戒翻出脂膏,替他拓张起来。

“没……”

三指直接探入他的肠道,无比娴熟地扣弄里面薄薄一点穴心。

早前塞入一小块脂膏,在绵绵热意中,融成湿哒哒的水液,落入掌心。

你反手将其抹在他后缩的臀肉上,然后,揽起他软塌下去的腰,把他抓回怀里。

你从一众缅铃中,翻出淡金色的那枚,将其塞入肠道,极为贴心地抵住那点敏感的软肉,“太久没做了,稍微拓张一下,忍一忍。”

“呜啊,别用这个……”他揽住你脖子,难耐地用脸蹭着你胸口的饰品,试图借用疼痛回避快感。

耳朵都红了,好可怜。

你捏着他的下巴,不让他蹭伤口。

“唔——”他乞求的神情空白一瞬,在你怀里猛地哆嗦一下,抵着你小腹的炙热流出一小股湿热,这就射了。

你挑挑眉,放慢了缅铃的频率,然后,在他他如释重负的轻喘声中,加强了缅铃的振动力度。

力度之强,远远望去,就好像他欲求不满,蹭在你身上,主动摇臀求肏,“等……呃啊……等一……下。”

你笑了一下,解开他的衣服,说“这才哪到哪,别想着求饶,我都没肏进去呢。”

他的乳尖已经立起,坠在一层薄薄的乳肉前,随动作轻晃。你舌尖一碰,他就啜泣着,想躲,于是你索性和平时一样,用尖牙衔着乳尖,一点一点往外扯。

“呜……好酸。”过度快感逼得他下意识弓身,一双乳主动压你在脸上,是一种湿腻腻的软,好喜欢,于是,你也不吝啬分享,尖牙用力咬了咬他泛红的乳肉。

“不……呃——”

又一股稀薄的精液流出后,一阵与精液截然不同的热意泼在你小腹处。

他尿了,尿在你身上,而且,这尿时断时续。

他咬紧下唇,拼命忍耐,好狼狈啊……

你的指甲轻轻地刮过他的敏感的尿孔,如愿听到他崩溃的大叫。

“啊——”

仅有的一只,蓄满泪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满意地勾出还在震个不停的缅铃,换成龟头抵在他臀缝,毫不留情地一点点碾开这羞涩的的肉道。

“呜……啊嗯。”

他彻底合不拢嘴了,一向紧抿的双唇颤抖着,再也守不住阵地,不受控制地张着,才一小会,眼泪、口水就流了一下巴

你舔舔他半睁的左眼,尝到一股石头味,

还是换成玉石吧,你想。

总之,你如愿以偿,吻到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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