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一直在病房躺着,闻珏说想出去透透气。
问过值班医生并且被应允后,宁嘉青找了件厚实的大衣给闻珏披上,准备带他去楼下安静的地方逛逛。
今夜天很晴,吹着舒适的微风,月光皎洁如银箔。
轮子轧过月亮投下的树木影子,慢慢地前行在平整修砌的石路上。
眼前的小路细窄而蜿蜒,通向一片秘密幽静。
闻珏伸出手,指向远处问那是什么地方。
月光下手臂愈发冷白,薄薄的皮肤覆着青色凸起的静脉血管。
如树根虬枝盘曲,极力地汲取大地的生命滋养。
宁嘉青心里蓦地酸涩,轻呼一口气将视线移开,“应该是片绿化休憩公园,种的好像是……枫树。”
听到是枫树,闻珏思忖少时,回过头看他,“带我去看看。”
宁嘉青应声,正握着扶手想推他过去,却听见闻珏说:“算来这是车祸以后,我坐在轮椅上的第八年。”
闻珏平静地望着远处的枝叶扶疏,缓缓说:“因为腿部残疾,我做过上千小时的复健活动。其实坦白来讲,我从未真正想迈动这双腿,尝试着站起来走一走。”
他声音轻了些,“现在突然很想试一试,双脚再次踏在土地上的感觉。”
闻珏仰头,看向已经走到身侧的宁嘉青,轻声询问:“嘉青,你要不要扶我走到这段路的尽头看一看?”
清淡温柔的声音,在寂寥的黑夜里缱绻忧伤。
眼底不可抑制地泛红,宁嘉青低头,拾过闻珏的手,“我和你一起走过去。”
他一只手臂从闻珏的腋下穿过,有力地扶着他的腰,对方顺势搂住自己的肩膀。
因为闻珏腰部以下几乎是没有任何支撑力的,所以当站起来时,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靠在宁嘉青身上。
闻珏很想迈一迈腿,但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八年前他做不到,现在更加不可能。
他笑得释怀,平静地环顾四周:“记得好久没在这个高度看过世界。”
闻珏转头,与宁嘉青咫尺平视,“看过你。”
他伸手,指尖轻点宁嘉青的眉毛,“以前记得我比你高一些,你正好到我眉毛这里。后来我坐了轮椅,只能抬头看你。”
深邃的瑞凤眼里,满是欣慰与爱意:“现在我们总算是一样高了。”
宁嘉青泛红的眼眶,突然溢出泪水。
闻珏轻叹口气,伸手去擦他的眼泪,“怎么现在这样爱哭?”
宁嘉青摇头,红着眼看着眼前人,万般心疼而深情难抑:“我已经习惯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抬头看你,也只想抬头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