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眼看出他温顺外表下的丑陋灵魂,与将她困住的人生着同一张脸。
所以她从不爱他,不肯抱他一次。
但是他好想妈妈。
在生命流逝指缝的缓慢瞬间,闻珏终于明白了他穷极一生寻找的自由,到底是何物。
不是幼稚浅薄地改变相貌,皮肤感受颜料渗进的疼痛,做出少年时幻想过无数次的反叛行为。
也不是磅礴地用脚丈量土地,卸掉物欲包袱,在贫民窟享用晚餐,与难民相拥而眠。
闻珏亲手为罩住自己四角牢笼铸上一把锁,将钥匙吞入腹中,偏执地不肯迈出一步。
他救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自己。
然而内心却崎岖不平,偏激极端地渴求一位护他、爱他,能像妈妈爱弟弟那般,不惜舍命为他砸断锁链,将自己解救于牢笼。
眼前幻白吞噬视线,闻珏想,他是等不来这样一个人了,不过这样的自己早点解脱也好。
尔后毫无征兆地闪现方才酒桌上,宁嘉青替自己一杯一杯挡酒的画面。
又想真是不应该,怎么能让一个梦想成为飞行员的孩子喝那么多酒。
在接到宁嘉青的电话,且开口就是“闻珏”二字时。
忙了一天工作刚到家的韦京年,一手扯开脖口的领带,皱着眉出声打断:“我说过,你的事我不再管。”
而宁嘉青语气决绝,近乎恳求:“京年,这次只有你能帮我。”
在听到他急切地说出宜临高速,以及救闻珏后,还未来得及多问一句,听筒传来巨大的撞击声,电话兀地被切断。
“他妈的——”
韦京年盯着黑掉的屏幕,鲜少因动怒爆了句粗口。
等他到达事故现场,看到昏迷的宁嘉青倒在雨水里,插着钢筋的手掌将水晕红。
韦京年红着眼,几乎逼出泪水。
他剜了眼旁边车辆残骸中伤势甚重的闻珏,没按照先前宁嘉青的嘱托,第一辆救援车先将他救出,后将闻珏运走。
宁嘉青被秘密送进医院,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昏迷了三天才醒来。
而睁眼时第一句,便是问闻珏。
韦京年轻合眼睑,告诉他闻珏已经成功救出,脱离了生命危险。
看着对方倏然放松的表情,韦京年压抑着情绪,沉声道:“你怎么想得出来用手挡钢筋,你真是连命都不想——”
后面的话,他咬着牙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他说准了,宁嘉青确实没想要这条命。
宁嘉青抬起被纱布缠绕的右手,露在外面的指甲一片乌青,僵硬的指节无法弯曲,轻声自语:“他眼睛没事就好。”
放下手时,疼痛让他微微敛眉,侧头看向韦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