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雪也好奇,问他:“你不会觉得照顾瘫痪的老人很麻烦棘手吗?他们的子女恐怕都没这样的耐心。”
宁嘉青喝了口咖啡,平静地说:“那时我妈妈尿毒症末期溃烂在床上,我没有机会亲手照顾她。”
滕雪哑声,对于宁嘉青的出身略有耳闻。
她抿了抿唇,轻声问:“所以你是出于对母亲的愧疚,才来这里做事的吗?”
而宁嘉青却摇头,沉默片刻,“是因为害怕。”
“害怕?”
他应声,抬头看着窗外黑夜如墨,声音低了些:“害怕那一天如果真的来到,我照顾不好他。”
第33章鲜活跳动
滕雪微微一怔,她看着宁嘉青的侧脸。
走廊顶上冷色的灯光,衬得他肤色近乎苍白。望着黑夜的眼睛里,映着无尽暗色。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半晌,微笑着说:“几天前我见过闻先生一面。”
攥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宁嘉青转过头与她对视。
滕雪向他讲了两个月前基金会拟邀闻珏的事情,又有些尴尬地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闻先生是个很特别的人。”
滕雪回忆着那次与闻珏短暂的对话,似肯定般的又点了下头,“很特别,特别到庸俗的人站在他面前能被一眼看出功利性,说实话让我有点害怕。”
听她这般评价闻珏,宁嘉青轻笑,尔后问她:“你不会觉得这样的事,很匪夷所思?”
这话虽问得委婉,滕雪瞬即明白了话里所指。
她喝了口咖啡,缓缓道:“我在东大医学部的时候,舍友是一位孟加拉的姑娘,出身于达卡最大的贫民窟korailbasti.十英亩的地方,住了二十万的人……她靠着优异的成绩,得到联合国基金的救助,一步一步读到了医学部的硕士。我们经常彻夜畅谈,她告诉我自己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回到贫民窟,开一家诊所专门为穷人治病。”
滕雪说起这位姑娘的时候,唇角带着浅笑,眼底满是疼惜。
她轻呼一口气,继续道:“后来她被查出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渐冻症,当今世界上无法治愈的绝症。她不愿看着自己的躯体慢慢僵硬……在冬日的一晚,独自在宿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很后悔那个寒假选择了回家,没能陪在她身边……我现在做的努力,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她。”
“宁先生。”滕雪轻声说,“我的工作,是直面人类身体的凋零和生命的离去,所以我比别人更懂得一份真挚的感情有多珍贵。”
走廊的尽头一间传来老人的哭闹声,紧接着是两间,三间……直到感应灯全部亮起。
这一刻生命趋于枯朽来到最后一段路程,具象化地展现在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