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又回到了跟杨志初次相见的地方。黄泥冈上的烈日比记忆中的还要毒辣,吴用摇着扇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回过头,在那将一切扭曲模糊的日头下,恍恍惚惚地,他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人就在灼人的热浪当中,一步一步,走上冈子,走向与他相遇的原点。
吴用的手逐渐变冷,最终从杨志的手中滑脱下去。
杨志有一刹那的失神,静了许久,他勒住马,解下残破不堪的披风,小心地裹在吴用身上,轻声道:“累了就睡吧,等睡醒了,咱们就到家了。”
天边残阳如血,满目的红淋淋漓漓,泼溅晕染了整个天幕,直向苍茫深处蔓延。銮铃声在风里回荡,伴着马蹄声,渐渐融进晚霞。
杭州,六和寺。
武松听闻吴用过世的消息时,手一抖,捻着的香从中折断,跌落在圆座上。
公孙胜站在他身后道:“我去丹徒看过杨志,他在院子里给吴用立了个碑,坟墓荫在棵海棠树底下。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树下喝酒。”
武松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他过得怎么样?”
公孙胜道:“他还好,话比从前更少了些,人也愈见消瘦了。”
武松沉默些许时候,叹息道:“众生非断非常、即生即死,不过是因循流转,他还不如早些放下——”
正是涨潮时分,远处传来隆隆潮信声,其声如雷,更如战鼓擂动,金戈铁马奔腾踏来。
武松听着潮信,片刻转头看着鲁智深的牌位,略一皱眉,却不把那话说完了。
公孙胜道:“你让他放下,你可曾有一时一刻放下过?”
武松聆听着远处的潮信声,闭上眼。无际的黑暗中,堆雪般的怒涛铺天盖地,滚滚而来。他蓦然想起鲁智深临终前留下的偈语,摇头笑了一笑。
“前识灭时无有去处,后识之起无所从来,所以者何?本性空故。”
那钱塘潮涨涨落落,终将退去,既然以信为名,必然复来。
武松合上眼,低声颂起经来,他的声音融进远处潮水退去的余响里,音韵起起伏伏,渐渐分不出彼此。
公孙胜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那方落满海棠的青石碑。
叹息一声,这红尘里,谁人能真真正正堪破。
只是当时,谁又曾真正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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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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