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我干了不应该作的事,知道错了,来向您道歉。”
“我的确是科长,可您是哪一位?”
听到这样的答话,青年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我啊!我挪用的公款,打算想尽办法偿还。”
“听口气,您好象曾经是这里的职员,有身分证明之类的吗?”
“我虽然没有那东西,可这里所有人的名字,我都能知道。”
但是,无论是谁都用奇异的目光看他。青年绝望了。离开了公司。他想:公司里谁有什么毛病,谁有什么爱好,连这些我都了解,他们却谁都不认识我了!
既然如此,只好依靠警察。青年采取了这一行动。
“我来自首。”
“这就对了,作了坏事总是要被发现的。与其等待被逮捕,还是自首这条路好,可以减轻刑事处分嘛。那么,干了什么事啦?”
“携款潜逃。”
对方离开了座位,回来后说道:
“可是,并没接到此案的被害申报呀!”
“也许因为是企业,考虑到对外信誉,只在内部了结了吧。可是,我的确把收来的款拐走了,请调查清楚吧!”
青年被扣留下来,接受审查。可是第二天,竟如下通知了他:
“打听了你收过款的店铺。没得到准确的答复。也到过你以前往过的公寓问过,说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当然,也去公司查了帐本,可没有那笔亏空呀。”
“不会有那样的事!”
“你听着阿,我们也曾向你所说的原籍打听过,那里的户籍册上,也没有你名字啊!”“难道有这样的事?”
“也许是由于操劳过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被罪恶感所迷住了吧?仅仅说是有罪而无证据,就不能把你继续关在这里啦。请回吧!”
“回去,回哪里?”
“有住的地方吧?”
“住处倒是有”
“那就好。”
“我想回公司。可现在,认识我的人一个也没有。我认识他们,可那些同事,谁也不承认我。这种悲凉心境,请理解。”
“算了算了,不要那么悲伤,你找错地方啦,到医院去,喝点镇静剂什么的,怎么样?”
“好吧”
青年离开警察局,来到医院,对医生说:
“大夫,有什么办法对付这种孤独感吗?不知是哪儿有些反常呢。”
“孤独感这东西,人人都有。现代人不论是谁,都多少有点异常。那么,叫什么名字?”
“以前我曾多次请您看过病”
“不记得啦,并且,也没有病志。是您搞错了吧?好吧,那么,怎么啦?”
“事情是这样”青年述说了经过。
“不知为什么,变得一个相识者也没有了。我认识对方,可对方却说根本不认识我,而且都好象说的是真心话,怎么搞的?是我丧失了记忆吗?”
“不是丧失记忆,你不是完全都记得吗?”
“是我不正常了?”
“也不能那么说。”
“可,这是非同小可的事呀!”
“对于您来说,也许是那样吧。”
“这话什么意思?”
“不明白吧?这样的症状我也没听说过。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对于那些冷酷无情的熟人,请你和他们从此一刀两断吧。如果能那样想,还可以创造出无数的熟人呢。”
“怎么做呢?”
“如果你有这种打算的话,我的朋友中间,有与电视台有联系的人,通过他搞个新闻报道,也许能登台出演呢。搞得好的活,你旧日的相识也许就会来与你联系了。借此机会,不就可以达到改善目前状态的目的了吗?”
“是啊,那就拜托了。”
在医生的开导下,青年来到电视台。节日主持人这样介绍说:
“今天,请来了一位非常奇特的先生,他说他一个相识者也没有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就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人。下面,请他给我们讲点什么吧。”
青年人在主持人催促下,面向电视摄影机说道:
“各位:没有认识我的人吗?”
这位青年反复叨念着这一句话。表情是那样真切,事实也是如此。谁都可以,只要有个相识者站出来就好。他的声音中充满着发自内心的苦闷。
可是,他没有收到反响,没有一个熟人打电话给电视台。
反响却以另种形式出现了。某广告代理店的人,偶尔看见了这个镜头: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可是他也有用,在他身上有股待殊劲头儿。”
于是,立即与青年进行了要他演出商业广告的洽谈。这位青年同意了。他认为:这样一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想起自己吧。
这是新产县的宣传广告。青年站在商业广告最相机前,说道:
“不论哪一位,没有认识我的先生吗?”这是青年拼死的呼唤,充满着真情实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那样的声音,一般人是发不出来的。表演受到好评;商业广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与此同时,青年也出了名。走在街头,总有人打招呼:
“您好吗?”
“啊!是的,托福。您是哪一位?”
“是您的电视节目的观众嘛!可以的话,咱们一起去吃点什么”
“那有点儿太”
“是我想请您的客,可以吗?”
这位电视观众,要想为青年作点什么。说是一个相识也没有嘛,那么我来做他的相识吧,我来给他安慰吧i不是每天都和他见面吗?不能拿他当成外人嘛。
进入西餐馆,那里的人们也都欢迎他。
“欢迎您啊,是那位商业广告里的人吧?熟识您,请到这边”
不仅是西餐馆,连初次进去的酒巴间也是一样:
“唉呀,快请,经常见到您。今后请多光顾。”
无论到哪里,莫不如此。去商店、乘车,都有一些陌生的人向他打招呼。大家都熟识这位青年的面孔。
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熟人。人们都是那样笑容可掬,那样温柔,那样亲切。如果要问那些亲切、热情的伙伴都是些什么人,这位青年就一无所知了。
(译自新潮社1983年16版星新一著戒律纷繁)
常江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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