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也是第一次到陈家,因此向守着门的小厮问的路,但好在他如今在文澜阁数月,大家也都认得,且这个时候正是送年礼的时候,守门的小厮在得了两个钱后还热心指点,“你们直接过去吧,方有几个文澜阁的人刚走了,现在陈家应该没有外人了。”
正是送礼的好时机,素波陪着叔父叩了叩门,里面迎出来一个婆子,打量他们一番木着脸问了名姓又转回去,再过了一会儿开门请他们进了,亦不很热情,只将叔父指到前院,却领着素波到了后面。
素波谨记着何老太太的嘱咐,先上前给陈征事夫人行了深深的礼,再满脸笑意地问了安,将手里的匣子恭敬地捧了上去,“新年将至,我们叔侄特别来向陈征事致谢。”
陈夫人三十多岁,容貌也算漂亮,只是若论气质,比起何老太太差得远了,接过匣子感觉到里面的重量就笑了,更显得十分市侩,便向素波道:“陈征事这人,最是念旧的,与徐先生又是同窗,又在一处读过书,先前听徐家败落了就十分慨叹,后来听闻徐先生来了京城,便对我说,不论怎么样也要帮一把的,亦顾不得几个同僚的反对,硬是将徐先生留下抄书。”
“我告诉你吧,别看只是抄书,毕竟是在文澜阁,哪里容易进来!不知有多少人看中了求陈征事呢,只是陈征事却是最关照徐先生……”
陈夫人绝不口不提当年陈征事贫病交加的时候徐叔父的资助,也不提陈征事在文澜阁里对徐叔父的轻视。素波便只是谦恭地笑着,一一应和着,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以她这个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人也明白了,陈夫人大约对文澜阁里来送礼的人都是这一套说辞,不过把人名事情换一下而已。
素波表面认真听着,其实心思却都在案几摆着的几碟子点心上,粟粉桂花糕的粟粉很细,桂花还能看到花形,吃起来一定十分香甜细腻吧;金鱼饼的面皮雪白雪白,真是上等的好面粉,一定又磨又筛许多次才能行,馅倒是寻常枣泥;至于糯米雪球,上面的粘的糖霜像雪花一般,在这个时候都是难得之物……
她特别多瞧了蝴蝶卷几眼,里面夹了蛋皮和肉末,自己都能闻到鲜香的味道,更难得的形状十分逼真——自己年前做出的几样点心怎么也不如这个精致,可见这边厨房里的人厨艺不凡呢。
只可惜陈夫人却没有让她尝一尝,还真是小气。素波想了一回又赶紧收了眼睛和心思,只等陈征事夫人这一段话停下为,自己就该起身告辞了。她觉得只看陈征事的夫人,便也知道陈征事大约是什么人了,便明白叔父再不可能坐久的。
正在此时,从外面一溜烟跑进来一个人,几步便扑到陈夫人面前,“母亲,我们回来了!”将手里的一只兔子灯送上前,“我买了给母亲的!”
素波赶紧从半坐着的榻上起身,却见来人正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穿着湖蓝色的缎袍子,头上系着同色的方巾,脚下一双藏青色缎面鞋,容貌与陈夫人有几分相似,再听他们的称呼,便知是陈征事的次子陈秋雨了。
原来陈征事有两个儿子,长子叫陈春海,现在已经出仕,外放任县丞,而次子就是陈秋雨,正在相府读书。看样子刚从外面回来,所以才有此言。
陈夫人见小儿子回来自然欢喜,拉着儿子抚着肩背,说了好些闲话。
素波瞧着,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她原就打算走的,只是一时倒不好开口打断这对母子的对话,便站在一旁等候。
正这时又见从门外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一个小女孩,穿着崭新的大红绸衣,大红绸裙,衣领袖口绣着金丝线的花纹,头上一只扁金钗,钗头上又有几粒滚圆润泽的珠子,正组成了一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