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惠平点了点头,那公人就掀开帘子进去,在外头隐约可听到一个男子说知道了让她进来的话。不一时,进去禀告的公人就出来,比了个请的手势说:“我家大人请你进去说话。”
“好。”秦惠平就自己掀开帘子,迈步跨进了屋。进屋后,发现这是一间书房,跟一般官宦之家待客的书房并无二样。在书房中的一张花梨木书案后负手立着一位身穿青色鹭鸶官服的男子,那男子正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副花鸟画,似乎在赏画?
看此人的官服,他还比吴县的县令高上一级,穿的是六品官穿的补子为鹭鸶的青色官服。而县令穿的虽然也是青色官服,但那补子却为鸂鶒。怪不得江南制造衙门派出来的税官如此横行无忌呢,光是品级已经稳压县令一头,他要发了话,县令又岂能不配合拿人?
此时这姓鲁的税官在独自赏画,秦惠平也晓得这人已经知道自己来到,却并没有搭理她,这应该是在摆官架子?
稍微等了等,秦惠平先恭敬开口:“鲁大人,在下秦惠平因为家父秦达祖被牵连到税款一事,特来求见大人澄清一二。”
她这话说得极为含蓄隐晦,说得是“牵连”二字,又说“澄清”,既没有指出秦达祖是被诬偷逃税款,没有说他冤枉,这样也就没有将眼前这位税官推到对立面。免得一开始就对立起来,不好说后面的话了。
背对着秦惠平的那位姓鲁的税官听了她的话,却是冷笑一声,带些讽喻的口气道:“秦惠平,你倒是会说话,不愧是做买卖的人,怪不得秦家如今是你在当家,你可比你爹强多了……”
秦惠平甫一听此人开口,立时就莫名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本来她是微微躬身低首对这位姓鲁的税官说话的,听到他如此说话后,就稍稍直起身子往那人看去。恰巧原本在负手看画的姓鲁的税官也慢慢转过了身来,两人就打了个照面。
“你……周……”秦惠平一见此人忍不住悚然一惊,嘴里禁不住说出了两个字。这位姓鲁的税官她竟然认识!而且不但是认识,甚至可以说是深深地记得也不过分。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眼前这男子蓄上了两撇胡子,也穿上了官服,举止做派也有了点儿官威,可是秦惠平还是认出来了他,那个八|九年前贪图秦家的钱财,欲逼婚,后来又被自己想法子成功退婚的周松!
没错,就是周松,尽管现在他姓鲁,这一点儿对不上,别的无论是样子,说话的声音,都跟周松一个样。
周松很高兴见到秦惠平吃惊的样子,大喇喇地在花梨木书案后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将手放到太师椅扶手上皮笑肉不笑继续道:“秦惠平,你没想到有今日吧?没想到今日来见我,我是这样的身份?”
秦惠平可说是对眼前这人厌恶至极,现在她明白了秦家这几月遇到的事情都是这位“鲁大人”在作怪,难怪秦家一直被“特殊对待”,被收重税,弄得她爹的织造作坊全部关门,弄得秦家的买卖做不下去,这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位故人周松做了专门管理吴县税收的由苏州织造衙门派下来的税官。当年这厮因为退婚事宜和秦家结仇,和自己结仇,如今做了官了,自然是要想报复,做出这些事情来也就不奇怪了。
她实在是想拂袖离去,一句话也不想跟眼前这个人说,甚至想秦家铺子倒闭就倒闭,亏本就亏本,跟这种无耻小人呆在一屋子里说话简直是考验她的耐心。可是毕竟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秦惠平,做事情冲动决绝。要是她忍不住就这么不给面子走了,那她爹在牢里就要遭罪了。况且今日来是要跟“鲁税官”讲条件的,再怎么样也要弄清楚他的目的,以及他要想样才怎愿意放她爹一马。
还是先暂时忍耐下算了。想到此,秦惠平将脸上的吃惊之色收起,恢复平静,向着周松一揖道:“原来是旧时相识,实话实说,我是真没想到你能做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