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上一次与柳寻衣见面时,双方还是相濡以沫,肝胆相照的生死弟兄。
“今日,你们谁也不必插手!”慕容白无视柳寻衣愧疚的目光,径自向许衡、凌青等人吩咐道,“我要和柳寻衣单打独斗,今日不论胜负,只论生死。我与他,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七爷,你……”
“唯有如此,我才能弥补自己对府主的亏欠。”慕容白昂首望天,眼眸深处涌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泪光,“曾经,是我在府主面前力保柳寻衣忠勇无双,是我一直在推波助澜,甚至助纣为虐。如今,府主因对其深信不疑而惨遭奸贼杀害,我慕容白……难辞其咎!”
慕容白义正言辞地一番自责,令柳寻衣又羞又愧,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废话少说!柳寻衣,拔出你的剑,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
面对慕容白的挑衅,柳寻衣却身如泥塑一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他对谁都可以拔剑,唯独对慕容白却是万万不能。只因慕容白曾不止一次地施恩于柳寻衣,并对他毫无保留的相信。单凭这份恩情,柳寻衣就万万不能与其为敌。
洛天瑾因自己而死,已是大错特错,悔恨难当。如果今日柳寻衣再对慕容白动手,便是错上加错,无药可救。
“柳寻衣,拔出你的剑!”
“噗通!”
面对慕容白的滔天杀意和连番催促,柳寻衣没有表现出半点反抗亦或逃跑的架势,而是将心一横,双膝一弯,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毅然跪倒在地,落泪无声,一字一句地说道:“柳寻衣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罪无可恕,甘愿……受死!”
此刻,柳寻衣并非装腔作势,亦非故作可怜,而是真心实意地求死。
一者,自己背叛贤王府,间接害死洛天瑾,有违他做人的原则,倍受良心谴责的煎熬。
二者,自己回到临安后,非但没有得到朝廷的赞许,反而处处被怀疑、被冷落、被刁难、被禁锢,甚至被敌对,令其心灰意冷,悔不当初。
三者,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和最爱的女人,一个卖友求荣,一个绝情断义。甚至连心性单纯的赵禥都对他虚以委蛇。遭逢众叛亲离之苦,形影相吊之痛,更令其生无可恋,唯求一死。
放眼天下,不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便是处心积虑算计自己的奸人,剩下的皆是幸灾乐祸的陌生人。
天大地大,哪里有同路人?哪里有知心人?哪里有……可信的人?
柳寻衣自问世上已无半个知己,活着再无丝毫价值。他累了、倦了、厌了,也够了。不如一死了之,一来弥补对洛天瑾的亏欠,二来……求一个解脱。
哀莫大于心死。此刻,柳寻衣的脸上洋溢着一抹心死如灰的惨笑,似是调侃自己悲哀的处境,又好似嘲讽自己一败涂地的人生。
望着主动受死的柳寻衣,心意坚决的慕容白反倒有些犹豫。他眉头紧锁,双眼死死盯着神思恍惚的柳寻衣,既未开口,亦未出手,而是在心中反复揣度柳寻衣的用意。
“七爷不必犹豫,在下但求一死,绝不闪避!”
言罢,柳寻衣双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布满刀创剑痕的结实胸膛,意思不言而喻。
在众人惊奇而迟疑的目光下,柳寻衣淡然一笑,而后缓缓闭上双眸,面无惧色,心态从容,静候死亡。
慕容白怒由心起,冷声道:“柳寻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虚情假意?你以为自己装模做样,我就会心慈手软,放你一马?”
“不会!”柳寻衣大义凌然,掷地有声,“在下别无所求,惟愿七爷一枪穿心,让我死个痛快!”
“好好好!既然你有此心愿,我一定成全你!”
话音未落,慕容白的眼神陡然一狠,手中的银枪如疾风骤雨般倏忽而出,伴随着一道枪尖破空的呼啸,一股无形的劲气自枪刃迸射而出,直抵柳寻衣的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