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不了卖到妓院去!小金子这脸蛋好,准能卖个好价钱!”
她被妓院两个字吓坏了,腾地从炕上跳起来,跑到二姑妈面前:“姑妈您别卖我去妓院,我一定好好唱戏,一定会成角儿的,成了角儿,您就是小金子的亲妈。我每天好烟好肉的养你!赚的钱全都给你!”
鸡毛帚子劈头盖脑的打在她身上。
“这死丫头,要不是我发善心养大你,这会子你不知在妓院接了多少客!你妈就是妓院的婊子,这死丫头这会儿还嫌起妓院来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别说卖你到妓院,就是打死了你也由得我高兴!”
她哭道:“您打死我吧,打死我也不去妓院!”
夜里挨了打,半宿没睡好,想着早死的爹妈,哭得眼都肿了。
第二天一早还要早早的赶到戏院子里,打扫卫生,做杂活儿,给角儿们烫衫泡茶。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搭班借地,要乖巧听话,吃得亏吃得苦才得班主喜欢,才能在这里做得长久。
那晚演的〈〈救风尘〉〉,不知怎么的担纲的角儿周老板没能来,急得戏院老板象热锅上的蚂蚁。后来不知从哪里请来了救兵,才没砸了锅。那晚本没她的戏,她就在后台帮瞎了一只眼的瞎大爷烧开水,搬煤球。
突然听见姑妈叫她,急忙一连声答应着,手里还提着大茶壶转过去,没留神和对面走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茶壶水倒了那人一襟。
她吓得脸也白了:“大爷,对不住对不住,烫着您了吗?”
再一看,那人竟是刚下台,脱了戏服,穿着白色的内襟,还包着头,描着美人脸。更是吓坏了,直磕下头去:“我瞎了眼晕了头,您大人有大量……”
那人后退了两步,还好茶是半温的,虽然湿了衣服,但也没烫伤。见小姑娘吓坏了,忙扶住她:“没事没事,别怕。”
突然顿了顿,道:“咦,是你?”
她听这话,也怔了一怔,抬起头来,睁大一对眼睛怔怔的看着这描红画眉的美人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说:“哦,您是……”
姑妈叫了她好一会儿没见她过去,已经走了过来。一看眼前的情形,立即拖过她一阵乱打:“这笨手笨脚的死丫头,净闯祸!”
她一边躲闪一边道:“姑妈,是那天救我们那位少爷!姑妈!”
姑妈嘴里骂道:“送你来学唱戏长本事,好的不学,倒学着在后台和人拉亲认故!死丫头,见了小白脸就昏了头!你别指着在这边认识个穷唱戏的就眉来眼去!老娘养你这么大,该不是白养的!”
那人本看不过去,正待过来劝解,此时听得姑妈嘴里不干不净的乱骂着,虽然心里同情那小女孩,到底自己是外人,也不方便过来。只得苦笑一下,转身走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只是一阵说不出的欢喜,连姑妈打在身上也不觉十分痛。上海那么大,而她居然在这里再遇上他了!他也是这个戏班子的人吗,为什么从前没有见过他?那以后,可会还有机会再见?
许稚柳洗完脸换完衣服出来,正撞上感恩不尽的大光明戏院程老板:“许老板,真想不到您竟然这么赏脸,请来您的大驾。我都不知道怎么多谢你才好……要是您今天不来,我这小戏院子准给砸了!我欠您的这人情……”
许稚柳笑道:“程老板说哪里话。江湖救急嘛,自然义不容辞。”
程老板道:“许老板,我在天香阁订了一席,这会儿马车也备好,如果没有要紧事,万望赏光。”
许稚柳道:“真是对不起程老板,我这还要回华连成处理点事。要不这样,改天我另订一桌,专赔您的盛情。”
程老板一叠声那怎么敢当那怎么敢当。
客气一番之后,许稚柳上了自己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