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转过身,沉吟了片刻,叹气对女人说道:“你让这娃娃过来,抓上一根扔地上。”他从神台底下拿出一个竹筒子,筒子里装着一些蓍草,这是正宗的《周易》算卦法,工具是五十根蓍草。
蓍草占卜这是一种古老的卜卦方法,这老头卜卦半生,是以其最熟悉,而实际上世间占卜之法繁多,古时之以蓍草占卦,方法十分繁复;如《系辞》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於仂,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仂而后挂”,此即是蓍草之占卜法。
妇人大概是没想过眼前这甚至可以说是衣衫褴褛的老人态度前后变化巨大,可也由不得自己耽搁片刻,万一眼前这老头又临时变卦这趟北上京城岂不是白跑了?
讲怀中刚能独自走路不久的女孩放下,边一边轻声哄着女孩去取那竹筒里的蓍草杆,哪里知道这女孩刚睡醒脾性正大着,又被迫着离开温暖的臂弯不由得哭闹起来,短小的胳膊向前抡着,也不管妇人如何哄劝,一时之间讲整个竹筒倾翻在地。
妇人眉头一皱,正欲严厉呵斥,却没想到那老人缓缓弯下身子,原本就佝偻的后背此时显得越发的突起了,那粗糙得半辈子都在做伺候人工作的手指捡起唯一一根横着的蓍草,说也奇怪,五十根蓍草被翻倒在地上,除老头手里那根无一不是竖着排列着。
就在那一瞬间,妇人忙着哄女孩的时候却没发现老人佝偻的身躯陡然一震,那褐黄浑浊了半生的眼睛蓦地紧缩,手指微微打颤。
“九爷,这卦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说的是什么意思?”女人抱着女孩,有些许担忧的盯着他。
老人很快恢复原本那古井无波的神色,半响后才摇了摇头,依旧那堪比破锣嗓的尖细声音说道:“你走吧,这孩子没问题。”
妇人拧着眉,盯着他手里的那根蓍草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听黄先生说这九爷卜出的卦就没有出过差错,既然老人都已经这么说了,即使心里仍有些许不满,但妇人依旧谢过,又从旗袍内兜里拿出个鼓囊囊的红包放在神台上,谢过后才转身离开。
幼小的杜蕾丝好奇的伸出脑袋搁在妈妈的肩膀上,看着那永远直不起腰身的老头终于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望着远去的母女的身影,名为九爷的公公却颓然的望向神台,两道红烛已然烧尽,剩余中间一丁点儿的烛心也隐隐灭去,整个偏殿又蓦的暗下来。老人只叹了一口气,尖细的嗓音泻出一句话来。
“先死而后生,孽障啊!不知是福是祸兮。”谁也不清楚,这个预言自己九十五入土为安的老人在算完这记卦的第二个月便安然死于偏殿内的软榻中。
当然这仅存于三岁的记忆中,杜蕾丝是全然没了半点儿印象的,甚至于记不起自个儿有来过京城这个古都,如今她立于众人的视线中央,不动声色,脸色依旧平淡,只是在其他人的心底起了那么细微变化,那是极其细小的以至于很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