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肖梧沉默了,这会面实在让他意外。皇城根这么大,2000万人拥挤在一万六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再次相见的可能性就如同大海里两只小虾米再次相逢,只有在小说里才能出现这种情节。
“好久不见。”陈寂凝视着他,肖梧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头脏辫,眼神还是那么沉静,坚定。
该对对方说些什么呢?
他们同时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找到——”
“你为什么——”
他们同时开口,又尴尬地停止,肖梧说:“你先说。”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找了家青旅。”
“离这儿远吗?”
“挺远的。”
“你怎么回?”
“不准备回了,”肖梧缩缩脖子,北京的冬天比南方要冷多了,“外头凑活着过一晚上。”
陈寂说:“我租的房子离这里不远,去我那儿坐坐吧。”
肖梧拿不准陈寂什么意思,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答应了他。
陈寂和肖梧一前一后地走着,肖梧在陈寂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如同一棵白杨树,挺拔,兀自向上生长着。寂寥无人的凌晨街道上,他们经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黑夜里,他们的影子渐长又渐短,彼此不发一言。
陈寂的房子清冷,整洁。墙壁被粉刷成接近白的蓝色,家具规整地摆放着,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体现出精准冰冷的数学美感。
“坐,”陈寂指指沙发,“我去给你泡杯茶。”
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肖梧苦笑,一年没见,终究是有些疏离了。
他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绞着手,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客厅。
这里,比那间小房子要大多了,至少得有□□十平吧,肖梧想,陈寂终于找到了更大的天地。做成砖石的电视背景墙上没有什么装饰画,家具也以银、灰、黑色调为主。巨大的落地窗被银灰色的窗帘半掩着,窗外,这个被霓虹灯照亮的城市彻夜不眠。
陈寂端了杯茶递给肖梧,肖梧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这一年过得怎么样?”陈寂问。
“凑活,”肖梧说,“到处乱逛。”
“看样子你去了不少地方”,陈寂说,“挺好的。”
肖梧打了个哈哈,说:“你呢?看你过得挺好,这房子挺贵吧?”
陈寂说:“还成,一个月两千多。”
肖梧咂舌:“那你肯定找到了份高薪吧?”
“我原来那家公司裁员了,我就跳槽到这儿的一家公司,这家公司条件不错,工资也挺高的。”
“看出来了,”肖梧笑,“吃穿用度都上了个档次。”
陈寂撇撇嘴角:“物质上的富足,正反映出精神上的干瘪。”
“你知足吧,现在已经挺好的了。”
“你呢?”陈寂凝视着他,“还跟以前一样呢?怎么来这儿了?”
肖梧忽然想到自己在酒吧说的那句“我来这里寻找一个人”,有些尴尬地说:“北京发展机会多,看看有没有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