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月站在下处。
许久不见，那个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小皇子。
似乎憔悴了些，面孔也阴沉着，让满宫上下都心惊胆战。
“这也不用你伺候了！”
老太监的一颗红心，也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御膳房的茶果班子，通常准备茶水，都是按照谱子。
怎么煮茶，放什么水，用什么地产的茶叶，都有通通讲究。
往茶水里面加苹果碎？那得成什么味道，会有多古怪？
“快退下！”
这样的东西，尤其还给圣人喝了，乖乖，这还了得？
他把人撵下去，那就等于救这……脸还挺生，多半是新来的一命。
“等等……”
然而，朱袍青年没有立刻发难，甚至还又喝一口茶。
老太监倒吸口凉气，差点没晕过去。
“圣人，这茶……老奴还是亲自去沏吧？”
他心惊胆战的说道。
而且怀疑自家主子，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边缘。
萧望月同样是一语不发——御书房的秉笔宫女，可没有随便开口的权利。
她看着朱袍青年，心中百感交集，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从前在慈宁宫，给养子沏茶，总喜欢切一两片苹果进去。
如此一来，既会有果香又有甜味，还不怕糖损坏牙齿。
“不必了，将就着喝。”
朱袍青年将茶盏，放到一边，一个随手就能取到的位置。
他没有不喜欢这盏茶的意思，甚至很怀念。
因为，里面的苹果碎，满宫上下，只有慈宁宫太后会这样做。
等安置好那盏茶之后，又将目光落在送茶的宫女身上：“谁教你这样做的？”
对方穿着宫装，打扮不起眼，一张面孔素如莲花。
以前的御书房没见，倒像是新来的。
“快跟圣人说！”
边上的老太监听到这话，彻底的放下心来。
看来圣人并不生气，似乎还有一点喜欢这样的做法。
他对着那宫女打了个手势。
萧望月想了想，道：“慈宁宫太后。”
这样的吃法，是她偶然间在冷宫里琢磨出来的。
自己尝了尝，觉得不错，又很方便——冷宫里有一棵老苹果树。
后来做了太后，也时常会吃上那么一回，久而久之养子也习惯了。
“原来是太后……说吧，想要什么赏赐，看在这盏茶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恩典。”
朱袍青年像是被这一盏茶，而平复了心情。
他甚至很难得的提出赏赐对方，老太监都觉得稀奇。
毕竟，自从慈宁宫太后崩逝，圣人很少龙心大悦过。
“圣人，那您打算赏赐我些什么？”
萧望月哭笑不得，也是没想到因为一盏茶，就得了一个恩典。
面对着自己的养子，以及曾经在这里度过无数个时辰的御书房。
她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用上了从前慈宁太后的语气。m.
老太监在旁边急的嗫牙花——这新来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啊！
“我是一朝君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朱袍青年却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使他莫名的对宫女很有好感。
甚至可以忽略，对方的身份，是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那就先存着吧。”
萧望月很有分寸，没有急着兑现。
她想，如果贸然的把这个赏赐兑现，自己下一次再想见见他，可就没借口了……
“圣人开恩，给你赏赐，就伸手接着，哪有存着的说法？难不成当这是一坛子酱菜糟肉啊！”
老太监在旁边着急。
萧望月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她知道，他会答应的。
和自己的养子，相处了那么多年，岂会不知对方的性格？
有些时候，欲擒故纵，是很有用的。
果不其然，朱袍青年答应了——“好，有意思，我答应你。”
他的母妃，曾是大端朝先帝后宫中极美的那一个。
作为儿子，因为血缘的关系，青年多多少少也遗传了。
一双眼睛，陷在眼眶之中，面孔俊美，却有几分阴鸷的意思。
“我倒想看看，你最后，会跟我要些什么。”
朱袍青年将残茶一饮而尽，起身就往外去。
“圣人，等等老奴。”
老太监没想到他是说走就走，急忙抬腿跟上。
同时还扭头瞥了一眼萧望月——这宫女挺不简单的，回头得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