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1 / 1)

最终这场战斗由鹿深灵获胜,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一脸得意地看着孔知意,孔知意蜷缩身子捂着腹部笑得喘不上气。

这时,不远处有一道声音在叫孔知意,听上去是个老人。

听见呼唤,孔知意站起身来,喊回去:“外公,我在亭子这里!”

鹿深灵这才知晓来者是她的外公。司显彰的身份并非常人能见,她一想到马上要见到一个如此级别的人物,未免有些紧张。

她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长辈。

转角边有个小灌木丛,行人穿过树丛会带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久,一个头发花白但腰杆挺直的老人背着手走过来,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

她眯了眯眼,看清了那个男人,竟是司之桓。

也对,孔知意的外公就是他的祖父,国庆期间他来这里很正常。

虽然话是这么说,她却更加紧张了。

老人和司之桓走进亭子,孔知意和鹿深灵起身迎接。

孔知意有些惊讶地问:“外公,你不是去钓鱼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人虽身着朴素,但隐隐可觉威压感,这是战场带给他的气质,即使已经来到了和平年代,可依然会保留下来。

鹿深灵其实在此之前就认识他,因为她偶尔会看阅兵仪式,这位老人偶尔会出席。

老人没什么架子,笑容非常和蔼,对外孙女说:“听你外婆说你带了朋友回来,我这个做外公的当然要来见见。”

接着,老人走近,正视鹿深灵,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眼睛逐渐深邃,但眸色并不浑浊,在看她时仿佛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孩子,你就是鹿河的外孙女吧?”

显然这两位老人是认识的。

鹿深灵点头,回答:“是的,他是我外公。”

“我和你外公是旧相识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的外孙女,真是缘分呐。”老人笑得爽朗,接着又说:“孩子,把这儿就当自己家就行,不用客气。”

鹿深灵回以微笑,道:“谢谢爷爷。”

老人回头对司之桓说:“之桓,好好招待客人。”

司之桓点头应是。

然后他笑眯眯地和他们道别:“你们好好玩,我先把鱼送回屋里去。”

确定外公走远了听不到,孔知意怼了怼司之桓的胳膊,不可置信地问:“外公他居然钓到鱼了?”

司之桓耸耸肩,无奈道:“一上午,就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我想帮忙,还不让我插手。”

听见兄妹俩的话,鹿深灵明白了,这老人原来是属于那种人菜瘾大的钓鱼佬,享受钓鱼的乐趣但钓不上来还要硬钓,是一个固执的老头。

三人围着石桌坐下,鹿深灵有些拘谨,坐姿非常端正,相比之下司之桓惬意得多,他靠在椅背上,眺望绿菊花海。

“爷爷家的绿菊今年开得很好,要进去看看吗?”

直到司之桓看向她,鹿深灵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没有推辞:“好。”

花丛中有几条极窄的小路,是留着给花匠浇水松土用的,司之桓带着她们穿梭在花海中。一边讲解这些绿菊的品种和栽种方法一边用剪刀剪下来了一些花枝。

他剪花枝的手法极为娴熟,避开节点斜着剪断,他专门挑那些开得好的菊花剪断,剪断后拿丝带扎上,不一会儿就扎了满满一大束。

鹿深灵好奇地盯着司之桓的动作,不出声打扰他,还帮他把一些旁余的花拨开,让他更方便地剪取自己想要的花枝。

司之桓把手中的花束用纸包裹好,接着又挑了一朵颜色稍微嫩一些的,这一朵他没有放到花束中,而是把递给了鹿深灵。

鹿深灵带着疑惑接过,问:“这是?”

司之桓直起身,他额角冒了几滴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地闪着光。

他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风,解释道:“我奶奶喜欢插花艺术,她让我挑几朵开得好的剪下来,这些花都是剪给她的。”

鹿深灵刚想问那这朵呢?

一直在前面走着的孔知意回头,对司之桓说:“哥,你剪完了没,你剪完了我也想剪。我想剪几朵做菊花茶。”

“你喜欢哪朵?我帮你剪。”司之桓走到她身边,把她指的几朵花都剪了下来。

对比其他的花,鹿深灵手中的这朵颜色要更淡一些,也更称她身上米色的外套。

微风吹过,她转动着手上的绿菊花,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心头涌上一丝喜悦,难以说明产生原因,她用花挡住唇边扬起的笑,快走两步跟上前面二人的步伐。

回到木屋,司之桓先是把花给奶奶送了过去,然后就来到茶室,和她们待在一处。

屋内有空调,开启25度的风,便很舒适了。他们都在外面晒了很久,此刻只想坐下吹吹冷风,吃块西瓜。

这个季节的西瓜很甜很脆,正好是鹿深灵最喜欢的口感。司之桓看她喜欢吃西瓜,便又多切了几块放到她面前。

孔知意从抽屉里翻翻找找,丢出了不少东西,口中喃喃自语:“咦,应该在这里的啊,怎么会没有呢?啊!找到了。”

翻找一通后,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鹿深灵偏头一看,原来是一副扑克牌。

“会玩斗地主吗?”孔知意把牌拿出来放到桌上,“要不要来两盘打发时间?”

这就很巧了,鹿深灵最擅长纸牌游戏了,斗地主这种小儿科的游戏,她更是信手拈来。不过唯一克制她的就是牌运了,毕竟算牌技术再好,牌运不行也白搭。

她吃完手里的西瓜,抽出湿巾擦擦手,又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说:“会玩。”

司之桓也转过身子,说:“来吧。”

洗了两遍牌,开始了抽牌环节,好的是她抽到了小王和四个q,但前面的小牌有些杂。整理好牌面,她默默记下牌的数量。

“叫地主。”孔知意兴高采烈地整理着手中的牌,看得出她拿到的牌不错。

鹿深灵是她的下家,摇摇头:“不抢。”

司之桓也跟着说:“不抢。”

“你们都不抢,那我就是地主了。”孔知意勾起嘴角,眼神中带着志在必得的喜悦,随即她用力抽出两张牌,甩到桌上:

“对三!”

“”

“”

两个平民无语。

但鹿深灵还真要不起这对三,她小牌很杂但勉强能连个顺子,出了对九后顺子就连不上了。她咬咬牙,说道:“要不起。”

“”

作为她的搭档,司之桓肯定要接住这张牌,他打了对五出去。

孔知意挑眉,迫不及待地出了个炸弹:“四个4,我炸!”

三四五都出来了,鹿深灵暗暗记下牌数。

见没人出牌,孔知意出了一排顺子。鹿深灵刚好能压得住她,“管上!”

但这么一来她的小牌就碎的不能看了,她递了个眼神给司之桓,示意他多拖一会儿。

三人又来了几个回合,就在鹿深灵猜到90%的牌面后,她觉得是时候出手了。她拿起茶壶,往自己的茶杯中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这个动作不疾不徐,她的表情也悠然自得,但司之桓看懂了她的意思,直接把手中的炸弹炸了出去。孔知意没要,接着司之桓就用三带一的方式出了剩下的牌,他现在手中只剩两张牌了。

孔知意难免着急,她怕司之桓手中是个对子,于是把自己最后的炸弹也给炸了。刚巧,鹿深灵可以管上。

然后她用同样的方式,出了张二逼迫她出大王,然而让她一回合她也无法获胜。

鹿深灵的小王无人能敌,她出了一张小王,然后出了一张九。

平民获胜!

孔知意叹气,“输了输了,你们两个配合也太好了吧。我还以为我之前的牌能骗出你们的炸弹呢,结果藏这么严实。”

闻言,鹿深灵和司之桓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说实话,孔知意的牌技还算可以,但奈何她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心细如发的法律系才子,一个是老狐狸成了精的算牌高手。

这局,输得不冤。

很快就到了饭点,说是巴掌大的小鱼,竟真的一点都没夸张。这鱼放到瓷碗中,都显得碗比平时大了一圈。佣人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条鱼,于是只好加点“配料”,把汤熬成乳白色的,做成一道鲜美的鱼汤。

老人家笑得褶子都出来了,他亲自给小辈盛汤,说:“快尝尝这汤,可香了。”

鹿深灵接过,用勺子轻轻舀了一点,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慢慢送入口中细品。

鱼汤鲜美,没有鱼肉的腥味但保留了鲜甜,又放了一些食材配料,各种味道融合在一起,赋予了这碗汤丰富的灵魂。

她很给面子地夸这汤好喝,老人家笑得褶子更深了,又给她盛了一碗。

这顿饭不夸张地说,是鹿深灵在京市吃到的最惊艳的一餐饭。蔬菜都是在后院栽种的新鲜蔬菜,肉也是家养的动物,这种原汁原味原生态的食材做出来的菜和普通的菜在口感上区别很大。

而且京市的菜品比海市的菜品更好,蔬菜长得个头更大更鲜。她是个爱吃菜的,吃了不少的青菜。并且记住这些蔬菜的名字,打算以后多买一些这种有机蔬菜,以后回了海市也可以尝到。

吃过饭,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孔知意拉着鹿深灵去了自己的房间午睡。这里的房间多是模仿日式风格,门是日式推拉门,进出非常方便,但里面却不是榻榻米,而是蓬松柔软的大床。

鹿深灵打了个哈欠,和孔知意一人睡到床的一侧,她正闭眼酝酿睡意,就听见孔知意说道:“深灵,谢谢你能过来。”

听见她的话,鹿深灵一下子不困了,她翻过身正对孔知意,“为什么这么说?是我要谢谢你带我来看菊花才对。”

孔知意也翻了个身,二人面对面。她撩了撩压在脖子下的长卷发,只是垂眸并未说话。鹿深灵从被子中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离她更近了些,开了个玩笑:“感谢上天吧,让我们成为室友。”

“嗯。”孔知意笑得眼睛弯弯,眼里盛满了璀璨的星河。

二人闭眼,抵足而眠。

鹿深灵不怎么认床,但很认枕头,她喜欢柔软舒适的枕头,正巧这个枕头很是柔软,所以她睡得很好,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渐渐从睡梦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从被子中钻出来,完全清醒了。

她按亮床头的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这一觉睡了足足两个小时。

她伸了个懒腰,下床,踩在地板上。她回眸,睡在床的那一侧的孔知意已经不在房间了,她环视一圈,推开门打算去找她。

还处于睡得很懵的状态,直接撞上了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人。

鹿深灵磕得一痛,捂住额头。

那人后退几步,对她说:“没事吧?”

鹿深灵反应慢半拍,她揉了揉脑袋,抬眼看向那人。

熟悉的脸,是孔知意的哥哥,她这才摇摇头,说:“没事,我没注意看路,抱歉。”

“不用这么客气。”司之桓轻笑,他又问:“你在找知意吗?”

鹿深灵点头。

“她在前厅,我带你去。”司之桓带着她来到前厅。

孔知意在里面拨弄一架古筝,古筝音色很好,弹出来的音清晰流畅,见他们进来,她没有停下手,招呼他们:“你们来了。”

前厅很大,是会客用的,架子上放着很多古典乐器,鹿深灵转了一圈,发现不止常见的乐器,一些几乎快要绝迹的民族乐器也都有。

她慢慢地走,边走边看,司之桓跟在她身后。

“这间房是我奶奶用来教课用的,她是老一辈的艺术家,不仅演话剧也会弹奏很多古典乐器。你看这里,这些乐器就快失传了,她就招了一些学生学习这些乐器。”司之桓说道。

近些年,传统文化失传的很多,那些上个世纪的老人见证了这些文化的消亡,感触定是深刻。

旁边的一架类似竖琴的乐器,鹿深灵从未亲眼见过,但她对其有一定的印象。她曾读过李贺的诗词《李凭箜篌引》,因为箜篌已经快要绝迹了,她出于好奇就去搜了搜,而现在眼前正好有一架看得见摸得着的箜篌。

司之桓看出她的好奇,邀请她拨一拨琴弦,“小心,琴弦很锋利,可能会划伤你的手。”

鹿深灵探出手,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拨了一下。

不用太大力气,琴弦就发生了震动,悠扬的音符入耳,这一声彻底把她从迷糊状态中唤醒。

“真好听。”

见她喜欢,司之桓微微一笑,摸了摸箜篌的边框,说:“箜篌曾因被朝廷独占而逐渐在民间失传,到了明清几乎销声匿迹。直到20世纪30年代,一些有识之士将箜篌改造,并在演出中使用。”

“我奶奶曾是京市话剧团的演员,她退休后,她在剧团中演奏箜篌的朋友将这架用了几十年的乐器作为礼物送给她。她不想辜负好友的美意,也不希望箜篌失传,所以招了很多会弹奏箜篌的学生,每周末就会在这里授课。”

一时间,鹿深灵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她仿佛看到了老一辈的良苦用心。她在海市出生、长大,接触西洋乐器更多,接触古典乐器很少。她的外婆精通琵琶,也想过教她,但她当时更沉迷于钢琴,每天泡在西洋乐器馆,她外婆见她心不在此便也作罢。

带着遗憾的心思,她告诉司之桓:“我外婆曾经教过我弹琵琶,但我那时更喜欢钢琴,所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好好学了。”

司之桓说:“每种乐器都有它该有的传承人,不感兴趣不必强求。我听知意说过,你钢琴弹奏的很好,学好自己感兴趣的乐器,本身就是件很难得的事。”

“她这都和你说了?”鹿深灵瞪大眼睛,嘴唇微张,满脸惊讶。

“呃”司之桓难得心虚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他声音不再沉稳,多了几分慌乱,“你你是她的朋友,她很关心你。”

孔知意席地跪坐在屋子正中央,低头抚弄着古筝,悠扬悦耳的琴音如溪水般流淌而出。

这声音让屋内的人的心灵都平静了下来。

司之桓想解释什么,希望她不要误会妹妹。

鹿深灵用行动打断了,她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低头。

司之桓乖乖低头,把耳朵凑近鹿深灵,听她讲话。

“其实,知意她也很在意你,她很崇拜你这个哥哥。”鹿深灵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隐约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这让司之桓的耳廓变得酥酥痒痒,表情也有些僵硬不自然。

鹿深灵放开他的衣袖,站回原地,欣赏他此刻的表情。

出乎她的意料,司之桓的表情并非欣喜微笑,而是默然沉重,如果她没看错,他的眼中分明闪过了一丝愧疚自责。

他闭了闭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真的吗?不会对我失望吗?”最后几个字轻到几乎听不见,但鹿深灵耳力过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会。”虽然不知道孔知意高中时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司之桓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但是她现在如此乐观,还选择了和表哥相同的法律系,那定是不会对他失望。

这一声似乎开启了他心底某处暗门,他鬼迷心窍地想拉她的手。

司之桓的手白皙修长,指尖有着微微凉意,已经触碰到了她的手背,就在想要握住她的手时。

鹿深灵没有顺从他的意,而是一个反手,让自己的手置于他的手之上,然后往下压。

司之桓如梦初醒,急忙收回手,不知道放在哪,显得十分手足无措,他的脸色也红得几欲滴血,“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

难得见到司大会长这副窘迫的模样,鹿深灵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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