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你现在为什么不能飞，妈妈？rdquo
ldquo因为我长大了，小亲亲。人一长大，就忘了怎么飞了。rdquo
ldquo为什么忘了怎么飞？rdquo
ldquo因为他们不再是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只有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才能飞。rdquo
ldquo什么叫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我真希望我也是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rdquo
或许温迪这时候真的悟到了什么。ldquo我想，这都是因为这间育儿室的缘故。rdquo她说。
ldquo我想也是，rdquo简说，ldquo往下讲吧。rdquo
于是她们开始谈到了大冒险的那一夜，先是彼得飞进来找他的影子。
ldquo那个傻家伙，rdquo温迪说，ldquo他想用肥皂把影子粘上，粘不上他就哭，哭声把我惊醒了，我就用针线给他缝上。rdquo
ldquo你漏掉了一点。rdquo简插嘴说，她现在比母亲知道的还清楚，ldquo你看见他坐在地板上哭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rdquo
ldquo我在床上坐起来，说：lsquo孩子，你为什么哭？rsquordquo
ldquo对了，就是这样。rdquo简说，出了一大口气。
ldquo后来，他领着我飞到了永无乡，那儿还有仙子，还有海盗，还有印第安人，还有人鱼的礁湖；还有地下的家，还有那间小屋子。rdquo
ldquo对了！你最喜欢的是什么？rdquo
ldquo我想我最喜欢的是地下的家。rdquo
ldquo对了，我也最喜欢。彼得最后对你说的话是什么？rdquo
ldquo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lsquo你只要老是等着我，总有一夜你会听到我的叫声。rsquordquo
ldquo对了。rdquo
ldquo可是，唉！他已经完全把我给忘了。rdquo温迪微笑着说。她已经长得那么大了。
ldquo彼得的叫声是什么样的？rdquo简有一晚问。
ldquo是这样的。rdquo温迪说，她试着学彼得叫。
ldquo不对，不是这样，rdquo简郑重地说，ldquo是这样的。rdquo她学得比母亲强多了。
温迪有点吃惊：ldquo宝贝，你怎么知道的？rdquo
ldquo我睡着的时候常常听到。rdquo简说。
ldquo啊，是啊，许多女孩睡着的时候都听到过，可是只有我醒着听到过。rdquo
ldquo你多幸运。rdquo简说。
有一夜悲剧发生了。那是在春天，晚上刚讲完了故事，简躺在床上睡着了。温迪坐在地板上，靠近壁炉，就着火光补袜子；因为，育儿室里没有别的亮光。补着补着，她听到一声叫声。窗子像过去一样吹开了，彼得跳了进来，落在地板上。
彼得还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温迪立刻看到，他还长着满口的乳牙。
彼得还是一个小男孩，可温迪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她在火边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又尴尬又难堪，一个大女人。
ldquo你好，温迪。rdquo彼得招呼她，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两样，因为他主要只想到自己；在昏暗的光下，温迪穿的那件白衣服，很可看作是他初见她时穿的那件睡衣。
ldquo你好，彼得。rdquo温迪有气无力地回答。她紧缩着身子，尽量把自己变得小些。她内心有个声音在呼叫：ldquo女人呐女人，你放我走。rdquo
ldquo喂，约翰在哪儿？rdquo彼得问，突然发见少了第三张床。
ldquo约翰现在不在这儿。rdquo温迪喘息着说。
ldquo迈克尔睡着了吗？rdquo他随便瞄了简一眼，问道。
ldquo是的。rdquo温迪回答，可她立刻感到自己对简和彼得都不诚实。
ldquo那不是迈克尔。rdquo她连忙改口说，否则要遭报应。
彼得走过去看：ldquo喂，这是个新孩子吗？rdquo
ldquo是的。rdquo
ldquo男孩还是女孩？rdquo
ldquo女孩。rdquo
现在彼得该明白了吧，可是他一点也不明白。
ldquo彼得，rdquo温迪结结巴巴地说，ldquo你希望我跟你一起飞走吗？rdquo
ldquo当然啦，我正是为这个来的。rdquo彼得有点严厉地又说，ldquo你忘记了这是春季大扫除的时候了吗？rdquo
温迪知道，用不着告诉他有好多次春季大扫除都被他漏过去了。
ldquo我不能去，rdquo她抱歉地说，ldquo我忘了怎么飞了。rdquo
ldquo我可以马上再教你。rdquo
ldquo啊，彼得，别在我身上浪费仙尘了。rdquo
温迪站了起来；这时，彼得突然感到一阵恐惧。ldquo怎么回事？rdquo他喊，往后退缩着。
ldquo我去开灯，rdquo温迪说，ldquo你自己一看就明白了。rdquo
就我所知，彼得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害怕了。ldquo别开灯。rdquo他叫道。
温迪用手抚弄着这可怜的孩子的头发。她已经不是一个为他伤心的小女孩，她是一个成年妇人，微笑地看待这一切；可那是带泪的微笑。
然后温迪开了灯。彼得看见了，他痛苦地叫了一声；这位高大、美丽的妇人正要弯下身去把他抱起来，他陡然后退。
ldquo怎么回事？rdquo他又喊了一声。
温迪不得不告诉他。
ldquo我老了，彼得。我已经二十好几了，早就长大成人了。rdquo
ldquo你答应过我你不长大的！rdquo
ldquo我没有办法不长大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彼得。rdquo
ldquo不，你不是。rdquo
ldquo是的，床上那个小女孩，就是我的娃娃。rdquo
ldquo不，她不是。rdquo
可是，彼得想这小女孩大概真是温迪的娃娃；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短剑，朝熟睡的孩子走了几步。不过，当然他没有砍她。他坐在地板上抽泣起来。温迪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好，虽然她曾经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于是她走出房间去好好想想。
彼得还在哭，哭声很快就惊醒了简。简在床上坐起来，马上对彼得感兴趣了。
ldquo孩子，rdquo她说，ldquo你为什么哭？rdquo
彼得站起来，向她鞠了一躬；她也在床上向彼得鞠了一躬。
ldquo你好。rdquo彼得说。
ldquo你好。rdquo简说。
ldquo我叫彼得middot潘。rdquo他告诉她。
ldquo是，我知道。rdquo
ldquo我回来找我母亲，rdquo彼得解释说，ldquo我要带她去永无乡。rdquo
ldquo是，我知道，rdquo简说，ldquo我正等着你哩。rdquo
温迪忐忑不安地走回房间时，她看到彼得坐在床柱上得意洋洋地叫喊着，简正穿着睡衣狂喜地绕着房间飞。
ldquo她是我的母亲了。rdquo彼得对温迪解释说；简落下来，站在彼得旁边，她脸上露出了姑娘们注视他时的神情，那是彼得最喜欢看到的。
ldquo他太需要一个母亲了。rdquo简说。
ldquo是呀，我知道，rdquo温迪多少有点凄凉地承认，ldquo谁也没有我知道得清楚。rdquo
ldquo再见了。rdquo彼得对温迪说；他飞到了空中，不知羞的简，也随他飞起；飞行已经是她最容易的活动方式了。
温迪冲到了窗前。
ldquo不，不。rdquo她大喊。
ldquo只是去进行春季大扫除罢了，rdquo简说，ldquo他要我总去帮他进行春季大扫除。rdquo
ldquo要是我能跟你们一道去就好了。rdquo温迪叹了一口气。
ldquo可你不能飞呀。rdquo简说。
当然，温迪终于还是让他们一道飞走了。我们最后看到温迪时，她正站在窗前，望着他们向天空里远去，直到他们小得像星星一般。
你再见到温迪时，会看到她头发变白了，身体又缩小了，因为，这些事是老早老早以前发生的。简现在是普通的成年人了，女儿名叫玛格丽特；每到春季大扫除时节，除非彼得自己忘记了，他总是来带玛格丽特去永无乡。她给彼得讲他自己的故事，彼得聚精会神地听着。玛格丽特长大后，又会有一个女儿，她又成了彼得的母亲。事情就这样周而复始，只要孩子们是快活的、天真的、没心没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