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雨落狂流之暗(上)
游苏很感谢千华尊者‘借’给他的这副墨镜。
他甚至怀疑那个精明自利的女人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他特殊情况下能够视物,只是她从未挑明。
因为她是被迫俯首称臣的眷属,她的狡黠让她绝不会以看破了主人的秘密而在主人面前沾沾自喜。
所以游苏也分不清这副金丝墨镜究竟是她以前就有的珍藏,还是为了让他能放心施展手脚去定制的宝贝。
不过这并不重要,这副墨镜的确让他用这双漆黑之瞳看世界时不再顾虑重重,如此足矣。
游苏抬头看天,未至傍晚,但天空却是一种灰暗的铅色。跟着一声暴雷,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坠落,像是天空里的水库开了闸门。
等游苏悄无声息地跑到了人群的外围才发现,这群包围而来的邪潮根本不是奇形怪状的邪祟。
他们是一个个人,已经成邪的人。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每一位看面相都很年轻,不少人的着装还很华贵。
只是这些俊男靓女的脸上,都密布着树根般的黑色血线,无论是谁,眼神都冷漠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海。
游苏不认识这些人的面孔,但他猜得到,这些全是岛屿外围其他的那些修士。无论是偷渡上来的还是受邀入岛的,此时的他们均已被邪魔污染。
而更可怕的是,游苏从未见过这样的染邪之人。他们像是丢了神志,没有一个人会说话,只是沉默着朝着活人聚集的岛中央前进,然后撕裂所能看见的一切活物。
游苏曾经见过这样的存在,就在辟邪司大殿受任成为神子时,那只从辟邪司天牢中‘侥幸’逃出来的邪傀让他被迫在众人面前展现了锋芒。
事实上邪傀才是绝大多数人染邪的常态,即便是低级的肉眷属,那也是眷属。
而绝大多数人连成为邪魔眷属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邪魔面前失去神智,沦为去送死的行尸走肉。
这些邪傀乌泱泱的一大片,就像是天上的乌云在地面上的投影,全面包围了聚集在三元山的修士。
“你究竟想做什么……”游苏咬牙默叹。
天醒岛出了这么大的事,外人可能有所不知,但正阳真仙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可至今为止他的援助也没出现。
难道为了找到那所谓的传承者,就能冷眼送这么多修士堕入邪魔的深渊吗?
游苏隔着衣服捏了捏怀中那個装着传承之物的乾坤袋,然后握紧了墨松剑。
在他的旁边,刚有另一个企图冲入邪潮的修士被吞噬。游苏亲眼看见他脖颈处被咬出了一个拳头大的伤口,漆黑而浓稠的液体裹住了本该涌出来的鲜血,然后他麻木转身,化作了邪傀大军的一员。
游苏对此无能为力,他忽然对这个传承之位很是反感,若不是为了那抹天醒灵光,他对正阳真仙的传承根本就不屑一顾。
漆黑的剑光在雨中闪灭,游苏的烦闷化作了更浓烈的杀气,这些丧失神志的邪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动作在开了黑瞳之后的游苏眼中宛如慢动作,游苏对那些漆黑液体的流动一览无遗,与之一起响起的还有骨肉被利刃切碎的脆鸣。
……
姬雪若站在高处,怔怔地看向游苏离开的方向。
以她的目力根本看不见在邪潮中穿梭的游苏,更何况还有如此滂沱的大雨遮挡。
‘他会将传承带出岛,只要他想。’
姬雪若在心中默念。
气质清傲的她远比游苏信任她更信任游苏。
入岛以来游苏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除了在洞穴里不信游苏‘还不够’、‘还没好’这类话之外,她其实早就对这个瞎子百分之百信任。
不只是信任他是自己人,更信任他能做到任何事。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最后的净土,撑到游苏结束这场试炼的那一刻。
三元峰上的情况也在急剧变化,这座岛中心的小山早在大蛇的摧残下分崩离析,而这座固守大蛇的囚牢就是他们最后的阵地。
依旧有许多人将紫洵手中的传承之物视为唯一能够在邪潮中活命的钥匙,他们疯了一般争抢,玄霄宗众人只得顽抗。
好在三元峰外围那些嘶吼哀啼声唤醒了这些陷入绝望中的人们,他们忙于内斗,导致越来越多挤不进中央的修士被邪潮吞没。
第一个喝止内斗的人甚至不是付衡,而是北敖洲的龙池雨。
她展现出了身为一位人族天骄该有的冷静与魄力,她的确想要争抢传承之物,但此情此景,显然想办法活下去才是关键。
“邪魔入侵仙岛,真仙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就是故意如此!想靠我们挡住邪潮怎么可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抢到传承!”
童荟浑身染血,睚疵欲裂,充满侵略性的眼神让躲在玄霄宗众人身后的思涵都有些不敢直视。
“疯子。”龙池雨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为了一个传承,难道要弄得人不是人、妖不是妖不成?我看你是在岛上待久了,还真把自己当个狂徒了。”
童荟对龙池雨的嘲讽当然气急,反唇相讥是对方先对紫洵下的手,结果现在装起了清高。
而紫洵居然破天荒地站了出来,主动为龙池雨说起了话。龙池雨逼迫她交出传承之事的确不假,但她其实看得出来,若是当时‘护卫’她与思涵来三元山的不是龙池雨,或许早就遭受了更暴力的对待。
龙池雨抿唇,深深地看了紫洵一眼,却是甩袖道:
“传承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准备御邪吧。”
此话一出顿时震惊全场,童荟更是忍不住喝问道:
“你怎知不在她的身上了?!”
“我亲眼看见有人带着传承离开了。”龙池雨答。
童荟双眸滴流一转,他像是想起什么马上开始打量玄霄宗的队伍,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游苏不见了人影!
“是那个瞎子!你们让他先跑了!”童荟气急败坏,作势就要动手讨要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