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客气地同他点了点头,带着卫风进了内殿。
江向安落后了半步,看了旁边的弟子一眼,那弟子得令,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匆忙离开了。
卫风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正要放出鬼纹,被江顾扣住了手腕,只好作罢。
水镜另一边,江向云看到江顾松了口气:“七弟,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江顾同他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虽然对江顾而言只是过了一瞬,不久前他们还在并肩作战对抗萧澹,但对江向云来说,他们已经将近二十年未见,江向云执掌江家这么些年,整个人变得愈发沉稳。
“七弟,你打算何时回来?”江向云笑着问,“你在江家的人和地方我可都给你留着呢,现在我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可就指望你回来帮忙了。”
江顾并未提及自己的元神被封印在通道内的事情,只说了自己入定参悟,闻言道:“我刚出关不久,卫风这些年孤身在外,我打算多陪陪他。”
江向云笑道:“也好,卫侄儿苦寻你多年,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七弟,你们打算何时结为道侣啊?可别忘了通知我,届时就算跋山涉水我也一定到场。”
卫风面上淡定,却还是忍不住期待地看向江顾。
“待他修为再稳固一些。”江顾罕见地没有略过这个话题,“我打算陪他四处游历。”
卫风虽然从未听江顾提起过,但还是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水镜中,江向云眼底的笑意终于落到了实处。
拒绝了江向安宴请的要求,从城主府出来,卫风传音给江顾:“师父,我们为何要来这里走一趟?”
如果江顾想去沉曜,最好的办法还是销声匿迹,这样江家和其他人不会注意到他,行事要方便许多。
“即便我不现身,也瞒不了多久。”江顾看向他,“我回来不到十二个时辰,你已经解决了三波来追杀你的人,若我再不现身,你岂不是真要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
卫风沉声道:“他们来多少我杀多少,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就算修为高,也没有万无一失,萧澹这么厉害,最后还是着了江殷重的道,不仅神殿没有带走,沉曜和望月的通道还被彻底断绝。”江顾道,“做成一件事情最省力的办法,是学会和大多数人站在一起,道德和正义都要占稳,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像你现在这样,明白吗?”
卫风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所以师父你现在的名声这么响是因为……”
江顾不置可否,只道:“我本以为你能借着我的名头游刃有余,结果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还有本事。”
他转头,对上了卫风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他离得卫风很近,卫风呼吸一窒,望进了他眼底,没有嫌弃也没有嘲笑,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无奈和纵容。
卫风抿了抿唇,闷声道:“江家一开始就要我交出墨玉镯和赤雪剑,还要我代你收徒……我没答应。”
墨玉镯和赤雪剑都是江顾的东西,比他陪在江顾身边的时间都要长,而且墨玉镯对他和江顾来说意义特殊,他并不想交给别人当成招揽人的噱头,最重要的是,他是江顾唯一的师承弟子,他绝对无法容忍其他人喊江顾师父。
他不答应,对江家而言自然没有利用价值,虽然有江向云保他,但江家不止江向云一个,他们有的是办法逼他就范。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在意。”江顾告诉他。
卫风却摇头:“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
江顾忽然笑了,他抬手捏了捏卫风的后颈,道:“多谢。”
卫风呆住。
在江顾的预想中,卫风会变通一些,借着他徒弟的名义,与江家进行一些利益上的交换,不管是交出墨玉镯和赤雪剑,还是代他收别的徒弟,有江家这棵大树在,又占了好名声,总归是利大于弊,足够在他消失时活得很好。
结果这厮好赖话都不听,霸占着几件死物和徒弟的名头不肯放,本来就不聪明,被江家灵龙宗那些人精逼得动手坏了名声,又被强行抹去了江顾徒弟的身份,结果最后被欺负得只能偷偷抱着他的躯壳哭。
蠢货。
卫风还在嘴硬:“反正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江顾却在乎,他的徒弟从来就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回到客栈,卫风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江顾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去沉曜——江顾说要去沉曜,就算他心里百般不情愿,甚至暗搓搓地想了许多阴谋诡计想阻扰江顾,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反正斗不过江顾,江顾说去那他就跟着一起去,江顾想要飞升,那他就竭尽全力一起飞升,就算他飞升不了,江顾肯定会想出办法。
听师父的话总没错。
卫风终于聪明了一次,修炼更加勤奋刻苦,回到客栈还在尝试着修补镜花卷。
江顾托客栈的老板找了些红纸,要了些笔墨,站在了书桌前挽袖执笔,垂着眼在认真写字。
卫风极少见他这般模样,原本正打着坐,不知不觉便走了神,直勾勾地盯着江顾挺拔修长的背影,几根透明的鬼纹悄悄地靠近,缠在了他的脚腕上,轻轻地蹭了蹭。
江顾没搭理他。
卫风又坐了一会儿,便沉不住气了,起身走到他身边,好奇道:“师父,你在写什么吗?口诀还是心法?我这里还有上好的玉简。”
江顾笔尖微顿,转头看向他:“你可入了阳华宗的玉牒?”
“啊,应该吧。”卫风不太确定。
“可有阳华宗的宗门纹印?”江顾又问。
卫风点头,在元神的胳膊上结了个印,道:“很小的时候便烙在元神上了,就是有些丑,我便一直遮起来。”
和江家霸气威武的朱雀印记比起来,他胳膊上的小火焰便显得十分寒酸了。
江顾原原本本地拓了下来,同朱雀印记一起烙在了红纸上。
卫风凑上去看,红纸上写着凌厉的两个大字:“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