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昧问一句,您的太太原来会弹钢琴吗?”
上次唐金在琴行里标准手型很专业,但她在选琴时却予以否认。
“她会,”林市昌似乎很讶异他们会问出这个问题:”她说从前因为自己家里穷,供不起她学艺术,就放弃了练习钢琴。”
温禧与时褀对视一眼。
“当初钢琴刚刚搬回家时,她也很兴奋地练习了许多天。”林市昌说起那段回忆,眼神里似有浓重的怀念。
可惜她每况愈下,他这个朝夕相对的伴侣都说不出缘由,那温禧这个外人就更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约定了趁唐金安眠时找人上门抬走钢琴,就告别离开。
离开林家时,温禧的心情反而变得很沉重。他们并肩走到车门,时祺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却站在车门口未挪半步。
“或许当初真的是我想多了,只是个苦命的家庭罢了。”
温禧自言自语地感慨。
“小满?小满?”
时祺叫了她两声,她的意识才勉强回神,飞速地坐上车。最近面对生活的艰难险阻太多,有些心力交瘁,幸亏身边还有他在,于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时祺。
“这么入神,我喊你好几声了都没听见。“
时祺将她的安全带系好,伸手将她的碎发挽回耳后。
“在想怎么能帮助唐小姐?”
他的尾音上扬,轻易地勾出她心底的秘密。
“你知道啊。”
“你在想什么,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你脸上,根本就不用猜。”
她从林家出来之后,两弯漂亮的柳眉便一直蹙着,时祺一眼就能看尽。
“我还知道,你在想,还好有我在身边。”
他每次看向她,漆黑的瞳仁里都覆上透明的温柔。
自己的心事被一语中的,她觉得有些羞赧:“你知道就好了,还要说出来做什么。”
眼见着她愁云密布的小脸略展,时祺的眉心也跟着松动一些。
“我也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就感觉她太可怜了,可惜我也帮不上忙。”
她记得当初唐金在琴行里看见钢琴时眼里的光,涌动着真挚的热爱。她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爱钢琴演奏的人。
现在却被桎梏在一人的舞台上,演一出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独角戏。
“你说唐小姐为什么要骗我,说要给自己的孩子买钢琴,却是买给自己?”
“这个很好理解,可能想要那台钢琴的本来就是她自己。”
时祺与他们解释。
“有时候我们童年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所以在成年后就会反复地提起。”
时祺说。
“所以她口中的那个孩子也可能就是她自己。”
“因为她自己想要,所以将自己的人生愿望移植到自己的孩子身上?”温禧问他:“我都快被绕晕了。可是林市昌对她很好,她如果想要钢琴的话,她为什么自己不说?”
“所有的反常都可以用精神疾病这个借口来解释。但倘若我们把她当作正常人,就会发现让人困惑的地方很多。”
时祺说,又抬眼看他:“所以,我甚至怀疑他们可能并没有这个孩子。”
“你不善于伪装,却有很多人都擅长表演。”
“你说林市昌?”
林市昌在温禧眼中,爱妻顾家,即使妻子疾病缠身,是众人眼中的异类,他也不离不弃。
这样的好人,会有什么问题?
“小满,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到现在听到的,全都是林市昌的一面之词。”
有些薄纸被他一针见血地突破,她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现在我大概可以确定,他肯定隐瞒了一部分的真相。“
“啊?”
现在吃惊的人轮到了温禧。
但他说谎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我观察过了,她的身上没有伤口,如果是家暴的话,应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温禧说。
虽然不应该以恶意去揣度别人,但看见女性的反常,无法否认,她这是最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在亲眼见证过他对唐金无微不至地呵护时,温禧内心又涌现出某种负罪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信马由缰。
“施暴有很多不同的方式,从□□上说,指尖,脚底,头顶,他让你看见的只是你想看到的部分。”
时祺说,闭上眼,抗拒那段脱胎于地狱的记忆。
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有最后脱颖而出的幸运。
“还有,以往拷打犯人时,将他们的眼睛用黑布蒙上,控制水的滴速,让水落在他们的额头上,虽然无法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对心理的威慑却很明显。”
他将恐怖的刑罚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不具名的故事。
“你说得这么详细,连我都害怕了。”
温禧的嗓音发颤,时祺才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地说得太多了。
“不怕,小满。”
他笑容温煦,将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阴影彻底消失,他永远也不可能回到那段过去了。
“钢琴是她生活中很关键的一个词,她应该有什么话想说,或者曾经想说,但是没有说出来,”时祺的眼色沉郁: “但我想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应该能撞破一些端倪。”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