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的心很乱,想起女孩那双淌下黑色眼泪的双眼,不知所为是对是错。
“董富明罪有应得,只是连累到无辜之人。”
董富明心疼自己的妻女,却不知别人的女儿一样是掌上明珠。
树倒猢狲散,事情沸沸扬扬,从前却总不见有人来报案。
董富明能在南江大摇大摆地行事数年,背后自有荫蔽。之所以没办法保下他,大概是惹怒了不该惹的大人物。
他欺负的都是些势单力薄的女性,等强压下来,自然成为了砧板上的鲶鱼,不敢多加挣扎。
董富明的恶行报复在他的下一代身上,他的妻女也流离失所,无枝可依。
他们两人相谈,谈及那个女孩今后的命运。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们能救一次,但救不了第二次。“
温禧无可奈何,却也明白个中道理。
她有手有脚,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若想不劳而获,就必须付出点与之相称的代价。
温禧在人群中又看见那个女孩,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此时此刻,女孩又乖顺地低下头,跟在男人身边,刚才那些事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
时祺想,她选了,还选了不止一次。
在南江六年的线报经验,让他习惯性地去读每个人下意识的神情与动作。
那女孩坐在地上,分明瞄准了自己作为她的下一个目标,目光闪躲,却有隐隐的兴奋,像是看待猎物的光。
时祺觉得,但凡他再动一份恻隐之心,事情的发展尚未可知。
那句好自为之,说给男人,也旁敲侧击她。
小满善良,他不想与她说这件事。
醉酒公主
经这么一桩意想不到的变奏过去, 温禧的神色显见地陷入低潮,小而秀挺的鼻梁两侧低垂一双杏眼,耳坠上的粉色宝石都安安静静, 好像所有热闹都与己无关。
“小满, 要再吃点东西吗?”
时祺回神,用温柔的语调跟温禧说话, 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没有反应,端然而立,好像精致又美丽的公主玩偶, 惆怅地看向远方, 视线落点还是那只唯唯诺诺的金丝雀。
看在时祺眼里, 虽然极美,却很易碎。
温禧原本在宴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几次三番地被打断。
舞池里优雅连绵的音乐还在流淌, 高潮迭起,舞池外名流权贵缔结纽带, 更不是她份内之事。
从前她像是翩跹的蝴蝶, 不知疲倦地流连过一场又一场的舞会, 在金字塔尖大放异彩。
现在时过境迁,她也不自觉会去想那些浪费的食物, 足够多少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果腹。
她在观月时楼下便住了一位环卫工阿姨,室内隔音不好,她又睡得浅,经常天未明时就听见隔壁传来洗漱的响动。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现在感觉一点胃口都不剩了。
原来想当只漂亮的花瓶也这么难。
“你在这里等我。”
时祺干脆亲自代劳, 端起白瓷盘绕到大厅的右侧,替她去琳琅满目的食物堆中取, 从回忆中捕捉她的喜好。
或许吃到美味的食物能让她开心吧。
反而是大家讨论八卦时,像长了腿的风筝满场乱撞,她也跟着听了一耳。
关于任慕的事她也知之甚少。
众人旁敲侧击地打听,,询问曙庄外那一大片的花田是为了什么,有知情人神秘兮兮地就开了口,被围在人群中央,说任家的家主任慕在追求商家贵女,两人门当户对。
只说那位小姐是做花艺师,他便从世界各地搜罗了一大堆珍贵的花种,栽在曙庄。
至此,大家知道任家两位公子都追求无望,堆叠的欲望如鸟兽散,却也有人不自量力,妄想能撬一撬墙角。
她看见时祺只身一人,专心致志地用银镊在长桌挑选,却有贵女靠近,与她攀谈,他的侧脸淡漠疏离,连笑都不真诚,但她看不清,只知道他在笑。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黑衣白裤的招侍从身畔走过,礼貌地询问她要不要尝试一杯,盘上是金色的香槟酒,涌在鼻尖出奇异的芳香。
她抬杯,却没看见玻璃反光中贵女脸色骤变,怏怏离开。
人有心事的时候,便会很容易喝醉。
等时祺制止温禧时,已经晚了。
其实时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那位雍容华贵的小姐来搭讪,急不可耐地等待下文时,礼貌又得体地询问了一句:“请问你知道在哪里吗?我的未婚妻很喜欢吃。”
杀人诛心,但温禧并不是知情者。
她一个人将满盘的酒喝得干干净净,香槟入口顺滑,侍者被她一杯接一杯的喝法目瞪口呆,停在她身边久久没有离去。
但温禧的状态还很好,清醒地睁大眼睛,甚至连白皙的脸都未红过,看不出分毫异状。
在失乐园的教训还不够多,她重蹈覆辙。
“我没事。”
与时祺担忧又无奈的眼神交错,温禧摆摆手,步履却开始虚浮。
“我在角色扮演。”她看见时祺熟悉的面容,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像雪地里埋进一面反光镜。
她还振振有词,说自己牛嚼牡丹,是因为在尽职尽责演一个头脑简单的小家碧玉。
时祺不用问,就知道她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