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今鸿确实诧异,因为没想到这乔府内的人个个听觉超常,既然如此留他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乔七像看穿他心中所想般,蓦地插话道:“我们的耳朵虽不如你,但比起寻常人还是好些的,只要在视线范围之内就不愁说不上话。”
“既在视线范围之内又何必这么绕着圈子传话?”
“你好像还没搞清楚我们是做什么的……有人买凶杀人就有人花钱护人,护人跟杀人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活,要是让人知道你来干什么,那跟保镖打手有什么分别。”
“保镖打手那是光明正大的护人,哪像你们躲在暗处放枪,那跟买凶杀人有什么两样?”
“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那时候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被你们打死了。”
“那谁叫你跟姓万的去刺杀周子庚呢,周子庚命不该绝,为钱财欲夺人性命者死有余辜。”
“命不该绝是你们说了算的么?”
“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去吧。”乔七听两人打口水仗听得心烦,愈发觉得嘴里没味儿,“两斤,不要加瓜子仁的,记住没?”
“是。”
裘小嘉知道乔七嗜甜如命,心情不好的时候手边要是没甜的东西势必雪上加霜。家里的点心库存一般是由叶晋负责,但眼下乔七指名要自己去买,最好是麻利点快去快回。
——这真的是在试耳朵而不是单纯买萨其马吗?
裘小嘉转身出门,照例一出视线便就没了声息。
霍今鸿刚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上,忽听乔七冷冰冰地道:“听说你从前在青岛当过兵,我猜你的长官大概很中意你,把你惯成这副样子,全不懂得吃人的嘴软……”
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变,很突兀地换上副笑脸:“当然,不是我不中意你的意思……我这人脾气好,良心也好,对待年轻人尤其耐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抠门,你要是想从我这儿拿钱最好还是听话些,考虑清楚了再顶撞我。”
霍今鸿经此提醒突然想起往后要靠对方赚钱的事来,而且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还真就是吃人的嘴软。
乔七有句话说的没错,霍今鸿从土匪窝里带出来的一身野性经霍岩山的“调教”非但没有消磨多少反而助长了不肯服人的脾气。尽管此时此刻决定为了钱喊乔七一声“爷”,但并不意味他就愿意跟个奴才似的任人差遣,更何况对方的为人显然和本人的描述相距甚远,是脾气不好,良心也不好,对待谁都没耐心。
——外加一条不要脸。
面对“不要脸人士”的警告,霍今鸿打算装聋作哑,既不答应也不反驳。
这时候裘小嘉已走出六七十米的距离,一直静坐在一旁的苏定朝霍今鸿递了个眼色,后者领会他的意思,当即竖起耳朵。
脚步声没找到,倒是找到了铁珠发出的暗号,隔几秒钟响两次,仿佛当真是在朝他讲话一般。
“听见了?”乔七紧盯着他的反应。
霍今鸿颇为紧张地坐直身子,耳朵和脑子并用,生怕答错了在众人面前丢脸:“南二……西……西四……南……”
“行啊,听得这么清楚。”
“这么点距离,你太小看我了。”
“那就接着听,让我长长见识。”
霍今鸿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你听不见?”
乔七道:“我不是说了么,这伎俩只够我们在有限的距离间传话,出了视线范围就用不上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对是错?”
“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你是不是在瞎说。”
“依我看还不如像上次那样叫人用枪……”
“闭上你的嘴,我让你怎样就怎样。”乔七皱眉做不耐烦状,“说,听见什么了?”
霍今鸿只得静下心来继续跟着珠子的声音走:“西……南二……东……”
听着听着他忽然觉出些规律来,裘小嘉似乎是在用暗号描述自己行动的方向和距离,这叫是他听不见对方走路的声音,否则脚步所指的方向跟暗号应该是一致的。
“你们特地用这种只有自己人听得懂的方式来交流,是为了掩盖行踪?那我岂不是只能通过暗号来确认你们的位置?”
“终于想明白了?”乔七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对珠子劈手抛过去,“拿着,回头让苏定教你怎么用,什么时候能不当哑巴了再提接活的事。”
霍今鸿抬手接住铁珠,随便一捏净是迟钝的杂音,也不知道裘小嘉是如何靠这玩意发出不同含义的声音的。
想来那日在暗中狙杀昆子的人必定也是这么互通消息的,难怪自己除了“直觉”之外无迹可寻,甚至不能确定对方是人是物,身在何处。那个时候,即便听见珠子的声音他也想不到这是人在说话,就算想到也猜不出其中意思。
暗号声越来越弱,看来裘小嘉已逐渐靠近他能够听见的最大范围。
霍今鸿屏息闭眼,勉强抓住对方又跟了上去,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声息,视线尽头仿佛只剩两枚圆点忽隐忽现。
“东二……南……”
乔七看着他不说话,又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道:“十分钟……裘小嘉走路快,算到现在少说也有千米,你还能听见他发出的消息?”
“能。”
“这只是个试验,听不见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