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嗤笑了一下,“辩护人,你是想说,有人在这段时间里偷走了那些新设备,用这些废弃的设备来替代?你不觉得可笑吗?要偷就偷
,干嘛还把替代品弄来?”
“那我哪知道?”老罗一摊手,“这不就是公安机关和你们检察机关应该去查明的事吗?这事要查不清楚,你们对被告人的控诉可就站不住脚——不对,你们对他的指控本来就站不住脚。”
“你费心了。”检察官呵呵一笑,“这件事已经查明了。被告人,你还不知道,你的同伙已经把你出卖了吧?”
于长青一脸茫然地看着检察官,“我不懂你在说啥。”
“你懂,你很懂。”检察官又拿出了一份证词,“你的后勤部门负责人已经供述,一年前你的确采购了新的安全设备,但是就在矿难发生前两天,你把这批设备变卖了,并且换上了旧设备应付检查。”
“我没有。”于长青瞪大了眼睛。
“这是废品收购站出具的收据复件,这事你撒谎没用。”检察官得意地道。
“我干啥要撒谎?我没做过。”于长青坚持道。
“审判长,这事必须查清楚才行,如果我的当事人确实做过这种事,那他的确罪不可恕,但是如果他没做过,审判长,这就不是审判,而是赤裸裸的构陷了。”老罗喊道。
我却有些不安,从老检察官扭转形势开始,他们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在了我们前面,我们的每一次反驳好像都掉进了他们预设的陷阱里。
“法庭会查明此事,公诉人,相关证人能否出庭接受质询?”审判长问。
“这个,需要我们沟
通。”检察官犹豫了一下。
审判长转头和身边的审判员沟通了一下,“现在休庭,公诉人,请和证人取得联系,要求他们必须出庭作证。”
5
年长的检察官不急不缓地整理着材料,年轻的检察官则一脸急切地走出了法庭,还不忘对走在他身后的老罗竖起了大拇指。
老罗叼着烟,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向外走着,看到这一幕,咧嘴笑了一下,伸手勾住了我的肩膀,“看见没?咱这场的发挥不错,连对手都夸咱。回去之后我也得好好学习学习,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出风头。”
“你好好看看,那是夸你呢吗?”
“嗯?不是夸我还是夸你啊?”老罗眉毛一挑,不服气地说道,却见那个检察官竖起的手指骤然向下,指向了地面。
“小瘪犊子,敢骂我?”老罗双眼圆睁,骂了一句就要动手,被我一把搂住了脖子,“别冲动啊,他这就是想让你动手。”
“呸,什么玩意。”老罗愤愤地啐了口唾沫,拖着我进了洗手间,畅快地放起了水。
“现在咋办?咱们手里的东西有点不堪一击啊。”老罗整理着腰带,声音有些异样。
我讶然地看着他,这才注意到老罗的双唇正不住地颤抖着,失去了血色,烟灰簌簌地飘落,掉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却完全顾不上清理。
“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老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了一下,可怎么看他都像在哭。
第一次独立出庭,面对的对手又以退为进引他进了陷阱,被告人和我的关系又如此密切,让老罗在重压之下显得手足无措。
刚刚的镇
定,张狂,竟全是他在公诉人面前的伪装,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这鸟法庭,连杯水都不给准备。”他把烟掐灭,用力往脸上甩了把冷水。
“还没到绝境呢,静那边的调查虽然还没出来结果,但是,我相信我三姨夫,就算咱们一审输了,二审也还有翻盘的机会,你就放手去干就行了。”我用力拍了拍老罗的肩膀。
“静丫头那边也不知道咋样了。不行,我得问问,我心慌的厉害。”老罗说着,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静丫头的电话。
“喂,干什么?忙着呢。”静丫头的气息有些急促。
“是我。”老罗有点尴尬。
“我不聋也不瞎,知道是你,什么事,赶紧说。”静丫头不耐烦地催促道。
“关于那批设备的事,检察院那边掌握的线索比我们多,他们已经查到那批设备的去向了,而且……”
“我知道。”不等老罗说完,静丫头就打断了他的话,“那小子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正审着呢。现在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通道打通了,第一具遇难者的遗体已经找到了,我正在指导他们做尸检。嗯?这是什么?”静丫头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小骡子,你马上申请延期审理,然后来我这边。”
“怎么?有新发现?”老罗连忙问。
“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静丫头郑重地说道,“我先不说了,你们尽快过来。”
挂
断了电话,老罗看了我一眼,快步走向了审判长的办公室。
让我们意外的是,两名检察官也在,正围着审判长低声说着什么。老罗抬手敲了敲门,审判长抬起头,愣了一下,“罗律师,正好要找你呢。”
“有事?”
“是这样,刚才公诉人提出要延期审理这个案子,矿上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你们有什么意见?”
老罗看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没意见,我来也是为这事。”
“那就行。”审判长点了点头,“那就延期审理这个案子,具体的开庭时间,我们会再通知你们。”
处理完了一些手续,我和老罗走出法院大门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门边,见我们出来,靠在车边抽烟的警察把烟头扔到地上,向我们招了招手,瓮声瓮气地道:“张警官让我来接你们。”
他伸手接过我们的公文包,放进了车里,等我们坐好,就发动汽车,甚至鸣响了警笛,一路将我们送到了殡仪馆,在一座挂着“法医学尸体解剖室”的平房前,司机停好了车,“张警官在里面,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谢了。”我和老罗道过谢,拿好东西走进了房间。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点焦糊的味道。静丫头身穿解剖服,正在解剖台前和一具尸体搏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