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鐘沐言气得想挣开,申羽澜当然不放手,赶紧识相的认错,「开玩笑的啦!总之让我多认识你一点嘛。」
对付不了也拒绝不了,鐘沐言觉得这人生来就是自己的剋星。
微风吹过道路两侧半身高的矮丛,带起了凉意及合奏般的沙响,鐘沐言深吸了一口乡间的草香气,淡淡的开口:「你想问什么?」
申羽澜轻快的脚步踢着路上的碎石,随兴晃着交握的手:「你想说的都可以。」
跟晚餐吃什么说随便一样恼人,鐘沐言蹙眉想了想,而后清澈而平稳的声音传入了耳里,「我说过我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但没提过是怎么离开的。」
「听说他们夫妻很爱爬山,一到长假就会往山上跑,可是在生了我之后频率就少了很多。那年我不满三岁,他们安排了两天一夜的活动,将我暂时托给爷爷奶奶照顾,可是那时的我依赖又怕生,一跟父母分开就哭个没完,饭也不吃哄也没用,就是整天哭着要找爸妈。」
「他们第一天晚上打电话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捨不得我难过,就决定隔天一早提早回程,结果不幸碰上山况不佳,加上他们又急着想下山,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垂在脸侧的发丝遮住了视线,鐘沐言才意识到自己低下了头,她缓缓将头发别在了耳后,继续说道:「父母死后改变了很多事,原本爷爷奶奶是由两对家庭一起扶养,后来重担全都落在了舅舅和舅妈身上,两人都是在工厂上班,薪水也不算高,经济压力倍增的情况下只好不断的加班,连假日都很少回家。而爷爷自那之后也是鬱鬱寡欢,隔了两三年就病逝了。」
「小时候我基本上是奶奶带大的,但她一直非常讨厌我,觉得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拖累了舅舅一家人,甚至间接导致爷爷的离世,对我的态度从没好过。」
申羽澜握紧了交握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对吗?」
「那重要吗?」清亮的日光照在那清美的脸庞,见她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意,眼里满是混浊的暗淡,「重点是,你的存在的确破坏了些什么不是吗?」
毫无预警的,鐘沐言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申羽澜将她紧紧抱住,用力的像是想拥住那自认无足轻重的灵魂,她压着心中的不捨,沙哑的开口道:「我们沐言才不是什么拖油瓶,这么优秀的女孩奶奶不喜欢,外面还有大把的人抢着要呢!」
听了这话,鐘沐言忍不住笑了出声。
「怎么了?」申羽澜稍微松了点力道,看着那几乎不曾发笑的人好奇的歪了头。
「没什么。」鐘沐言从怀里退开,重新牵起对方的手继续前进,「只是觉得你们有时候真的很像。」
「谁?湘璇姐姐?」能让这冷淡的人有这种反应的只会是那个人。
鐘沐言点点头,「她也曾经说过一样的话。」
说起蓝湘璇,她的表情总会不自觉变得温柔,「湘璇跟我不同,她从小就被所有人喜欢,亲戚长辈对她总是特别偏爱,来家里玩过的朋友多到我数不清。」
「她对我也很好,有什么好处一定会跟我分享,跟朋友出游也会拉上我一起。一开始我只觉得那是施捨,只是出于同情的照顾罢了,我打从心底认定这个姐姐就是跟我不同世界的人,我们只会是生活在同个屋簷下的陌生人而已。」
「可湘璇从没因为我冷漠的态度而改变,她会为了我跟奶奶顶嘴,偷偷打工买我想要的东西送我,甚至常常翘课,就只是为了陪没有朋友的我一起走回家。不知何时开始,我的世界已经不能没有她,生活的一切目标也只为了她。」
「在成为旅游作家之后她曾跟我说过,希望能有个属于自己并且能在周游列国后悠间放松的地方,还不是普通的那种房子,是要独栋的透天,有前庭后院可以种花种树,最好还有个小池塘的那种豪宅。」
说到这,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在大学毕业后,这就是我唯一的目标,我甚至会在下班后额外兼职,就是想让这遥远的梦想完成的更快一些,不过…」
话语在此中断,似是还有未诉说的后续,又似是一切早已结束。
现在申羽澜终于明白,为什么鐘沐言会选择透过组织的方式自杀,她对叔叔婶婶的扶养又充满了亏欠,失去了一个孩子已经够让他们悲痛,又怎么可能看着另一个孩子走上绝路呢?
可能就像鐘沐言说的,比起自杀,意外相对比较能接受吧。
不过还有一点让她颇为在意。
「湘璇姐姐…跟我很像吗?」
毕竟她喜欢鐘沐言,当然也希望对方是喜欢自己这个人,而不是其他人的替代。
鐘沐言对此豪无意识,她低着头细细思考,如实说道:「满多地方很像,主要是热情跟善于交际这个部分,而私底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黏人又多话的。」
她没发现身旁的人明显变得颓丧,继续陷在自己的思路中,「可真要说的话,你们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她在外人眼中比较沉稳内敛,决断时的自信让人觉得很可靠,最大的不同是性格,她刚强又不服输,绝不轻易示弱掉泪,跟某个爱哭鬼差多了。」
听到这里,某个爱哭鬼才终于重新展露笑容,她抱住鐘沐言的手,整个人赖在她肩上,「这样说来,你们姐妹其实也很像欸。」
她举着手指,一一列举道:「沉稳、可靠,有个性又不爱哭,这跟本就是你阿!先承认你就是蓝湘璇吧!」
鐘沐言白了她一眼,没回应她的玩笑。
可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申羽澜与蓝湘璇确实有些共通点,但严格来说,她们这对姐妹才是属于同类型的人。
如今鐘沐言才想明白,之所以会有两人相似的错觉,不过是一个极度思念的人,不断的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求心中那熟悉的温存罢了。
「这样听起来,小言是不是没谈过恋爱阿~」话才刚说出口,申羽澜就立刻意识到不对,摀住嘴震惊道:「我的天!前两天那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鐘沐言懒懒得看了眼那浮夸的人,「怎么,难道你还蒐集初吻?」
「不是阿!第一次接吻对方哭得稀哩哗啦的,这也太悲惨了吧!」申羽澜一副世界末日降临的表情,此刻的她极度懊悔,毕竟这可能是鐘沐言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
「不行,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停下脚步,一把捧住鐘沐言的脸,灼热的眼神充满了大义献身的气势,「我这就补一个真正的吻给你。」
「申羽澜你别闹!」面对突然探过来的唇,毫无心理准备的鐘沐言吓得瞬间逃开了两三步,双颊晕红的她心脏差点从喉咙跳出来。
这一躲正中申羽澜下怀,她带着邪笑,朝着满脸羞容的人张开双臂,「小言你别怕阿,我会很温柔的。」
那一副想把人吃乾抹竟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中妖艳的女反派。
经过这混乱的玩闹后,鐘沐言才突然想起,一开始明明是她先问申羽澜为什么喜欢自己的,可故事都说了却没换得答案,此刻再追问又显得好像自己多想要被告白一样,只能牙一咬,默默吃了这次闷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