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礼貌的一笑,却是让鐘沐言握紧了手中的汤匙。
他已经发现自己有所隐瞒,所以故意旁敲侧击,利用拥有的底牌威胁自己。
「所以…是谁送我们来的?」申羽澜不知气氛为什么突然变得紧绷,只好赶紧提出了疑问。
江钧佑表现得不疾不徐,又喝了一口红酒,才看向申羽澜说道:「单位确切的名称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间公司主要的业务就是製造假死,他们会透过某些管制松散的国家製造死亡证明,并确保国内的行政单位能够认定死亡。」
「此外,为避免已死的人见到过去的亲友们引发问题,这些人会被持续追踪,并限制此生都不能返国。」
「所以阿羽。」说到这,江钧佑再次叹了口气,「你是真的不能回去了。」
「不可能,肯定还有其他方法。」申羽澜不死心,光凭一间公司办理的死亡证明,怎么可能就将她永远困在了国外,「只要想办法避开正当管道,搭货船或什么的回去,他们也无法阻止我跟家人团聚阿。」
「再不然我也可以打电话,用社群软体传讯息给他们,怎么样都还是有办法联络上的吧?」
「你冷静一点。」江钧佑按住申羽澜忙乱操作的手,试图安抚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你要知道,能玩这种国际诈欺的绝不会是甚么普通的公司,实际能做到甚么程度我不清楚,但为了做到法律意义上的死亡,他们肯定有很多手段阻止你。」
说着他点开了通讯软体的app,「你可以试试,但原先那些社群帐号大概都不能用了。」
申羽澜立刻将所知的社群软体都登过一轮,果真如江钧佑所说,有些密码被变更,有的帐号直接被删除,一不做二不休,她乾脆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网路服务,微软、谷歌、银行,甚至连购物网站全部无法登入。
她又查了智利的国际冠码,拨了几支所记得的电话号码,无一例外的全部没有接通。
一连串的尝试,全都是同样挫败的结果,这几乎将申羽澜存有的希望抹灭,她无助的抓着手机,这才开始认真看待无法回国的现实。
「钧佑…你能送我回去吗?」
申羽澜需要想方设法的回家,她才能见到最爱的家人和亲密的朋友,她不想放弃这些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关係。
「阿羽,这比联系你家人还更困难。」江钧佑将手机收了回去,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你身上被装了定位器,他们可以随时掌握你的位置的。」
「定位器?在哪里?」申羽澜下意识就往自己身上找,她衣服换过了,背包也翻烂了,从没看过什么定位器。
「这就要问鐘小姐了。」江钧佑向后靠上椅背,转头看向已如背景般无存在感的鐘沐言,「毕竟你们是一起被送来这里的。」
光顾着自己紧张,申羽澜竟忘了鐘沐言也跟自己是一样的处境,可见对方始终面不改色,她有些不确定究竟是鐘沐言表现太过冷静,还是早就知晓这一切。
「既然收到讣闻,在知道一个人已死的状况下,你怎么又会对这样的单位了解这么多呢?」鐘沐言将面前没动过的汤推开,听了这么久她早已毫无食慾,「而且根据江先生的说法,他们不会允许你出现在这里吧?」
江钧佑浅浅的勾了嘴角,语气轻松的回道:「会发现这些都是巧合,得知阿羽出事的消息让我非常打击,所以我飞了一趟菲律宾,想知道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从民宿那的一些蛛丝马跡我发现不太对劲,花了一些时间调查才发现她其实是被人带走的,但也仅只于此,后续该怎么找到人我毫无头绪。」
「可能我知道的太多了,最后是这个单位的人主动找上我,原本他们是想用差不多的方式把我处理了,可后来我提出协商,用钱给自己买了一个机会。」
江钧佑从口袋中掏出一本护照,在桌上缓缓的推向前,「他们说可以告诉我阿羽在哪,可条件是我也得放弃在台湾的身份,我答应了,所以江钧佑这个人只有到菲律宾的纪录,我是用这个新身份来到智利的。」
申羽澜翻开护照,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国家,照片的确是同一人,可上面的名子却是连发音都不知道的文字。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自己而放弃拥有的一切,这么离谱决定,申羽澜感到不可置信。
「阿羽,我没办法让你一个人被丢在国外。」江钧佑语气有些无奈,他垂眸转着手上尾戒,诚恳地说道:「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肯定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你的。」
「故事说完了吗?」鐘沐言突然冷冷的开口。
原本漏洞百出地说词,被这漂亮的故事一包装,瞬间就将可疑的身份洗清,变成一位暖心又痴情的救星,她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用心良苦。
「如果你真的放弃了台湾的身份,势必跟我们一样变成被追踪的目标,那请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定位器在哪呢?」鐘沐言试着揭穿这人的假面,她不想看申羽澜被这些花言巧语给蒙骗,「再说了,根据你们的关係,你了解阿羽的状况合情合理,那我呢?公司可不会无缘无故透露我的讯息给你吧。」
鐘沐言撑着脸颊靠在桌上,直视江钧佑的双眼冰冷又锐利,「要有这么多的巧合让你们两人在异国邂逅,怕是不容易吧,我想最有可能的,大概是江先生从头到尾都在自导自演,先断了对方回家的退路,再顺理成章的成为那唯一的拯救者吧。」
这女人果然不好应付。
江钧佑在心里冷笑着,开口时依旧从容,「鐘小姐误会了,我对你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对合约的事略知一二罢了,至于其他的确实是运气好,我们才有机会再次相见。」
「阿羽,你不能相信他。」两人各执一词的争论没有意义,鐘沐言转而说服申羽澜,「这人从来就没有要帮助你的意思,他只想把你跟他一起困在这里。」
「那我能信你吗?」各种讯息凌乱的衝击,后面的对话申羽澜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抬头看向鐘沐言,语气透着哀伤,「我们已经是伙伴了,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是我不值得你信任,还是其实我不该相信你?」
在她开心的谈着自己的家人,分享自己有趣的过往时,鐘沐言就只是默默听着,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她已经回不去了。
这样的自己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阿羽我…」
「抱歉,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申羽澜无力的起身,垂着肩独自离开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