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是懂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懂。
“等?下?。”魏冰扭头叫来随从,“去买双鞋子,买件斗篷……”
就在这?时叶六合手中的?玉如意猛地敲在魏冰的?头上。
魏冰捂着脑袋嗷嗷叫。
“叶哥你打我作甚??”
“你无聊吧。”
“??”
“人家凭这?胡旋舞赚钱,你给她斗篷她怎么跳?”叶六合挑眉问他。
魏冰也未多想,方才他都问了那女?子不冷吗?被?繁芜大人盯着一看,让他好不自在。他心里又想若是不做点什么好像有些?不对……所以才想让随从去买鞋子和斗篷。
正这?时,只听台下?一片掌声,那胡姬跳完了。
这?时从里走出来一小丫头为胡姬披上一件漆黑的?貂裘。
叶六合挑眉看向魏冰。
魏冰红着脸摸了摸鼻子……是,他多管闲事。
元宵前一天谢长思秘密回到长安, 魏军在西?州失利,与慕容氏的人进行了两次和谈,但两次商谈无果。
只是如今情势尚算缓和, 至少暂时打不?起来了。
郑冯递了奏折回来, 具体?情势要等元宵之后的早朝才能定夺。
元宵当日,正玄门前天子与民?共乐, 许久不见的丽妃今次也从深宫出来陪同谢启走上正玄楼。
似乎是在和繁芜成为?朋友后,叶六合也?变得活跃起来,他的事不?会逃过叶临渊的线人的眼睛。
叶临渊自然是知晓这半年来嫡长孙的变化的,继而也?注意着繁芜。
繁芜抵达正玄门时天刚黑,大抵因为?春节那日与叶六合对?话的缘故,今日她换了一身蓝紫色直裾,但依旧穿着那件半臂厚袄。
特?意梳了时下流行的发髻, 也?将竹阕乙送她的银饰头面佩戴了一半。
前来观礼的百姓很?多,朱雀大街与正玄楼交界处早已围的水泄不?通。
正玄门一年只对?百姓们开两次。这是长安城百姓唯二的能见到皇帝的日子……
繁芜虽觉得热闹, 但也?察觉到今日出来的世家子女并不?多。
她随着人群而行, 因为?过于?拥挤, 停停走走, 好久才?得以穿过正玄门。
正玄门的校场内更是人满为?患,即使禁卫军来回走动的次数频繁,依然略显混乱。
繁芜等了许久也?只是穿过半个校场,一路走来也?未能遇见一个熟人……
正此时天空中传来“嗖”的一声响,元宵节的第一朵烟火在夜空中炸开,紧跟着是无数朵烟火冲飞而出,火树银花, 星辉夜舞,光耀如昼。
一时间繁芜已讶然停步, 这大抵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为?盛大的烟火。
曾经?害怕火光,曾经?畏惧闪电,却对?烟火始终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因为?她是伴着烟火而生的,因为?每年生辰她都有烟火相伴。
烟火几乎承载了她过去所有的开怀。
也?是这片刻的失神间,她未曾注意到身后有一人穿过人群疾步向她而来。
直到她感受到一阵头皮发麻,隐约察觉到身后似有动静,她在惊恐中回过身去。
这双灵眸对?上森寒的刀光,只是片刻间,四周已乱成一团。
而那一身漆黑蒙着脸的人,他手里的刀也?向她刺来。
她惊慌地躲开,四周的行人推搡之间已有人绊倒在地。
那人的刀不?长眼,挥动着再砍来。
繁芜避过一次是运气,这次这刀的速度快到让她避无可?避了……
正这时,眼前闪过什么,一把刀横亘在她的面前,与她的鼻尖相隔不?过一尺。
“铿”的一声,刀与刀的碰撞声,似沉闷地敲在心弦上,却让人胆寒。
繁芜在惊恐中后退一步,呼吸都好似凝滞了,心跳却如擂鼓,她四周逃窜的人惊动了禁军,一时乱了方寸,禁军开始疏散行人,而那打斗的人还?在继续。
繁芜不?知道她是如何回神的,等她的神智恢复时,只觉四肢发寒,看着那与黑衣人纠缠的灰白色的身影,她后退几步,一个不?稳瘫坐在地。
这时一大队禁军已赶至,是想要上前去捉人,却又?有些不?明情势。
不?多时,禁军弓箭手已瞄准了这两个打斗的人。
在惊恐中繁芜取出自己的女学士官牌,对?禁军道:“是那个黑衣人要杀我……”
禁军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腰牌,他二人官阶一致,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也?不?过二十来回合,竹阕乙已将那黑衣人紧摁在地,这时禁军上前,也?已认出了他,抱拳行礼道:“朝议郎大人!”
竹阕乙沉眉瞥向禁军,道:“还?望大人勿要惊动皇上,勿扰皇上与丽妃兴致。”
禁军知道朝议郎是谁的人,他大气不?敢出的看了一眼正玄楼的方向,点点头。
这事很?快被压下去了,校场恢复了秩序。
竹阕乙的人走上前来要押走黑衣人。
繁芜忽然站起来,淡声道:“等一下。”
她惨白着一张脸走过去,似乎还?因为?后怕身体?发抖。垂在鬓角的银饰垂铃也?似乎无力地耷拉下来,与她的青丝纠缠在了一起。
竹阕乙伸手扶住她的臂膀:“阿芜,没事吧。”
她轻轻摇头,抬起眉眼看了竹阕乙一瞬后,她走至黑衣人面前,对?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伸出手。
黑衣人要躲,很?快被押注他的人摁住了动弹不?得。
繁芜取下蒙在他脸上的黑布,也?在认出他的此刻灵眸闪过一抹暗色。
她认出了他,却再未说一句,扔了黑布,转身:“哥,你快押他走。”
竹阕乙对?他的人挥了挥手。
很?快他们消失在正玄门校场内。
此时人潮涌动,那些旁观的人继续被烟火吸引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在繁芜取下那人脸上的黑布时,竹阕乙也?认出了他。
是高旭颜身边的侍卫,傅凡。
当初繁芜让谢长思带人走北川道突袭棘城,棘城之战后此事其实并没有传出来。
所以东齐国灭国的关键一战,也?并没有被传诵至家喻户晓。
只是最?近半年才?渐渐被传出去,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所以传言出去以后,她等到了傅凡的刺杀……
从刚才?的惊恐到现在的释怀,她似乎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可?正当竹阕乙微有些讶异她的平静时,她猛地转身,发髻上的垂铃发出一阵纠结的声响,她入他怀中,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
她还?是怕的,只是年岁渐大,内心愈渐强大,不?似小姑娘时那般了……如今畏惧来得快平复得也?快,可?她到底还?是怕的。
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耳听着他的心跳声。
分明人声鼎沸,烟火不?绝,却能将他的心跳听得如此真切。
竹阕乙缓缓伸手环住她,他的手轻抚过她的发,告知她:“阿芜,可?有想念我。”
“……你说呢。”她哑声质问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阕乙的视线恍然间落在正玄门外的一辆马车上。他搂住繁芜的手微紧,直至他沉声一叹,缓缓松开……
察觉到他逐渐松开的双手。繁芜抬起头来,也?渐松开手:“哥,你又?要走了吗?”
竹阕乙微点头。
她问道:“怎么处置傅凡。”
竹阕乙看向那辆马车,又?看向她:“弗玉已经?知道了,他应该会亲自审。”
闻言,繁芜猛地回头看向正玄门外,果然见得那辆四轮华车停靠在正玄门处。
其实她不?在乎怎么处置傅凡,她在乎的是傅凡来刺杀她,顾流觞有没有参与其中。
若傅凡来杀她是顾流觞授意或者顾流觞有参与……
她就得重新思考顾流觞、重新思考魏国与洛桑城了。
这几日长安城其实是戒严的,她都出不?去长安城傅凡又?是如何进来的,即便他进得来长安城,又?是如何带着刀进朱雀大街的。
要躲过城中禁军的眼,她不?相信没人帮他。
繁芜的目光有些游移,呐声道:“他杀我作甚……灭他国的不?是我,杀他主?的也?不?是我,是因为?我好欺负对?吗。”
闻言,竹阕乙深吸一口气,搂住她的肩膀:“以后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若不?是今日他及时赶到,他的阿芜……想到这里,他的眉目染上惊惧,猛地搂住她。
哪怕是慢上片刻,她都会有性命之忧。
“哥,我没事了,你去吧。”她轻缓地推开他,看向他如画的眉眼,低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人助他,但也?不?碍事,你忙去吧,明早记得来找我,给你做了一套新衣裳,你记得来试一试。”
说话间,她缓步向前走了几步:“我要去正玄楼了。”
“阿芜去吧,明日我一定去见你。”
他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向正玄门弗玉停车的地方走去。
正玄门外,当竹阕乙走近以后,王祎轻轻咳了一声,皱眉:“大人怎么这么慢。殿下已将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