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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竹阕乙消失了许多?日。
繁芜每日早出晚归,未等到竹阕乙的信,便只当?他?是回苗疆去了,她知道合部还有战事,若是回去也?在意料之中。
等到五月末,她方收到竹阕乙的来信,果然是因为合部的事,因为战事匆忙他?走的急,也?未留信件给他?,等战事消停,方让竹部线人带了信给她。
战事之后?,合部被毁的城寨需要重建,他?暂时无法?赶来。
繁芜看完信也?未曾想回信,等到六月初三时,方后?知后?觉的思念起他?来。
于是提笔写信,半晌也?只落笔一句:心似双丝网。
可当?她写完这几字,又将那?纸揉成了团扔进了焚香炉里。
她放下笔,踢掉脚下的绣鞋,向床榻走去。
大抵是太学待得越久,日渐失去往日那?份的天真烂漫了。
她躺在榻上,看着头?顶的彩色纱幔,陷入沉思。
谢长思,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困我于长安,与豺狼虎豹之流博弈,我往昔的欢喜,今时竟然会觉得矫情……
她闭上眼眸,她想一个太学都能压垮她,果然她还是好玩的性子,什么博览群书不过是在竹部的府院里打发着时间罢了……
若深究其缘由,其实也?是因为有竹阕乙,那?些枯燥的知识才会变得有趣,才会那?么喜欢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再醒来时窗外天还是黑的,桌上的蜡烛烧得只剩下小半截。
她起身喝了一口茶水,仔细听了听外边的鸡鸣声,应该是五更?钟了。
她睡不着了,起身洗漱穿衣,等再看完一遍《大学》,天已彻底亮了。
她离开小院锁了门,撑着伞向长安西市走去。
她第一次来寒梅阁时,掌柜便记住了,今次她再来吃早膳,掌柜已知晓她的喜好,这女子似乎很喜欢吃他?们的牛肉面。
她要了两碗牛肉面,刚动筷子,只见外边传来惊马,那?少年冷声骂了一句:“看不看路,吓到小爷我的马了知道吗?!”
那?人道了歉悻悻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少年栓了马,快步踏进寒梅阁。
听少年的声音,繁芜便认出了是谁。
叶六合,当?朝丞相的长孙。
这位叶丞相在朝中的权力可以说比谢启都大……
叶临渊,他?是抚养明王弗玉长大的人,也?是一手帮谢启除掉北魏的人。
那?日王祎说他?不是陪弗玉最久的人,起初她以为是仪胥,那?时她遗忘了叶临渊。
叶临渊虽官至丞相,但他?深居简出,除了早朝其他?一概不会参与。
她也?不曾想过,叶丞相会有一个这么顽皮的孙子。所以在知道这少年姓叶的时候,也?未将他?与叶临渊联系在一起,后?来过了好多?日子,她才知道他?是叶丞相的孙子。
叶六合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迅猛地顺着目光看去,与繁芜四目相对,他?怔然间很快就败下阵来。
仓惶收回目光的同时,叶六合愤然想,怎么会在寒梅阁吃个早膳都遇到这女子。
他?闷闷地撩袍坐下,刚翘起二郎腿,寒梅阁的伙计便上前来:“叶小公子,还是以往的菜式?”
叶六合又瞥了繁芜的方向一眼,小声问伙计:“她吃的是什么?”
“牛…牛肉面?”伙计答。
知道答案的叶六合有些无语,往日里最不爱吃面了。但他?又觑了一眼繁芜,见那?女子吃了两碗……
他?皱眉:“上一碗来尝尝,其他?的还是和原来一样。”
“好嘞。”伙计笑着离开了。
叶六合没等太久,他?的牛肉面来了。
看着漆黑瓷碗中火红的汤,他?暗自皱眉。
似乎是挣扎了片晌,他?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
大约是繁芜吃完半碗的时候,叶六合吃光了一整碗,还叫来伙计再来一碗。
繁芜暗笑道:还好,与这小子口味能合得来,既然如?此,还是能有些共同的话?题的。
叶六合吃完第二碗的时候,陡然意识到什么,他?放下筷子,向繁芜走来。
繁芜刚喝完一口汤,看见桌面上投下的阴影,她抬起头?来。
少年的清眸盯着她的,厉声道:“繁芜大人,你在此是在等我?”
不愧是丞相长孙,警觉还是有的。
是,她在等他?。
她想与他?成为朋友。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的爷爷是弗玉的心腹,是弗玉最为信任的人。
而他?的大姑姑还是上一任明王临忞的正?妃。
弗玉是嗣子,就是过继给叶六合的大姑姑。
真论起来弗玉的表兄弟是叶六合。
因为弗玉喊他?大姑姑一声“娘亲”。
这世上弗玉只与叶六合论亲疏,不会与其他?人论亲疏。
从?叶六合被教养的如?此骄纵,便能看出弗玉对这位表弟的纵宠。
繁芜笑道:“我只是喜欢到处找寻好吃的,正?巧发现?寒梅阁的牛肉面不错。”
叶六合咬牙切齿,这女子说谎,她就是来此“偶遇”他?的。
见她不承认,叶六合付了钱便快步离开了。
寒梅阁外传来骏马嘶鸣声,那?少年已扬鞭策马而去。
……
太学,课室内。
殷大人已开始讲习了,叶六合抬眼看向靠窗的那?个空位,那?女子还没来呢?不待他?皱眉多?想,课室外头?传来吵闹声。
好多?学生已翘首向外张望去。
“是出了什么事?”魏冰连忙询问站在窗外的隔壁班的学生。
“那?位垠垣公主在太学门口拦了繁芜大人,二人似乎是吵起来了。”
“喜姝, 你让我?看清了一点,别插手?任何女子?的婚事。”繁芜的声音愈发冷厉,看着喜姝的眸光发寒, “本是你问?我?的, 也是你说你在此数年,需要有个结果?, 你既是想嫁人,我?给你提的那个人你觉得不行作罢就好,如今一次献计,倒是把我?当仇人了!罢了,我?不奉陪了,你以后也别找我。”
她说着转身?离开,宽大的青袍被风吹得拂动, 只觉顷刻间细纷纷扫向面颊的雨点似乎变多了。
等繁芜走远了,喜姝的婢女忍不住问喜姝:“公主……您昨日不是才说那女子?是为你着想吗, 今日为何要来太学闹这一出?”
喜姝看着繁芜远去的背影, 叹道:“这一出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繁芜那番话也是帮我说给其他人听的, 她知道我?的难处。”
若她要嫁给郑迟,就?得这么?做。
郑芸虽是陈王妃,但郑冯郑迟父子?效忠的人不是陈王啊。
垠垣小国终有归入大魏的一天,她如今得为自己谋划了,而不是为她的兄长。
旁人都?知道繁芜是谢长思?提拔上来的人,今日她与繁芜成了“仇人”,也是渐与谢长思?疏离。
旁人也只当她们姐妹决裂是因为情, 是因为谢长思?。因为垠垣公主喜姝来长安想要嫁的人本是陈王。
…
课室内,叶六合见那女子?将褐黄的油纸伞放在门边, 敛了敛衣袍走进来。
离得这么?远,叶六合也能?看到这女子?眼眸里的情绪,她不是在生气,是在难过。
和他被府中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孤立时一样的神情。眼眸深处是难过的,却又连自己都?不想承认这种难过,因此面上似平静无波。
他微扬起下颌,轻勾起唇冷哼一声,未在关注于她。
殷大人的课结束了,窗外的雨更大了一些,叶六合的面前?几个少年?聚在一起玩着宝石珠儿,他们攀比着手?中的珠子?。
魏冰盯着桌上最大的一颗呐呐道:“还是我?大哥的最好看,璀璨如星辰……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颗这样蔚蓝深邃的宝珠儿。”
叶六合却是笑了笑:“这次我?持相反的意见,我?觉得你的好看。”
“啊?!啥??”魏冰忽然坐直了,拿起自己的那颗仔细端详起来。
叶六合淡淡一笑:“盈盈若秋水,脉脉不得语。明净若妆,宝珠整体青绿干净若秋水,最惊艳的是边缘还带着一点胭脂色,像极了美人垂泪时眼尾的胭脂红……”
他不解释时,任谁都?没瞧出魏冰手?中这颗珠子?的奥秘,直到他这般作出解释,魏冰像得到宝贝似的大笑起来:“大哥你说的太对了!绝了绝了!这颗珠子?不愧是我?花五十两黄金买来的宝贝!”
到底是因为魏冰的叫声太大了,繁芜厌烦地皱起眉,以往他们怎么?吵闹她都?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他这个叫声快刺痛她的耳朵了……
“能?不能?安静点,聒噪死了。”
繁芜将毛笔拍在桌上,笔尖的墨水好似飞溅了一下。
魏冰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手?一抖摔了宝贝珠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双手?捧着珠子?大气不敢出。
一旁说话的几个少年?也顿时噤声。
繁芜没想到她吼一句会这么?奏效,微感讶异,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点威严感的,至少对这群“孩子?”来说,他们还是会惧怕她的。
想到这里,她暗自点头?。
见课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叶六合猛地皱眉,抬头?看向?那几个少年?,又看向?吓得不敢说话的魏冰,他冷嗤:“就?这点胆子?还跟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