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鱼太多,这是一个情报。
它就像是一枚穿过针头的线,顺着它,一些当前不太明确,日后总会明确,但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很多的信息便会落入谋划者的眼中——不过,关心这些事,是思考者的职责。
中洲队中有不止一位思考者。
它们本不需要有这样多的数量,但总有人主动或者被动地待在这思考者的位置上。
这其中有着缘由——有人是为了规避风险,有人是顺手为之,而也有人……只不过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背负着责任,所以,应当籍此证明自身的价值。
无聊的人,可怜的人。
而就这一点而言,这个知名不具的家伙,和团队里某个同样想要证明自己的个体,并不存在本质上的差异变化。
……………………
——我要证明自己。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无能,什么都做不到的蠢货了!
李帅西抿着唇,手脚并用,迅疾并且无声地在这破败但却并不零落的高楼大厦间奔行。他的一侧视野共享了精神力者的扫描,让他能够即时地掌握自身目标的一举一动。而他还有呼唤支援的权力,随时都可以召唤来更加强大并且全面的力量,对不远处的那支车队发起利落,并且彻底的打击。
这是一场考验。
李帅西是这么觉得的——他知道自己在团队之中格格不入,并且,是自己主动让自己变得格格不入。
——我应该感谢他……感谢他们的。
风在流淌,黑光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间流淌——山妖的血统是一个很好的底子,再加上楚轩所安排的那许许多多功效不明,但无疑对自己造成了全面增幅的强化改造。自己所持有的黑光之力,从兑换完毕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然抵达了一个相当可观的层级。
楚轩的强化。
每当想起在楚轩实验室中的经历,李帅西就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一处不痛,没有一处不痒。身体被切开然后置入植入体,神经被一根根地重编,并且全程都伴随着强电流刺激——在走进那座实验室之前,李帅西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比不打麻醉药取牙髓更痛,然而在走进去之后,他才知晓那牙科医生手下的记忆甚至可以视作是回忆类的享受。
痛……痛其实不是他最害怕的。因为人体的神经承载力具备上限,山妖血统更是具备着钝化感官,降低痛楚的作用。而在这基础之上,只要能够开启基因锁,确保心神收束,那么就算是再痛苦,再难受的被改造感触,他也可以将它们在认知之中,化作虚无。
李帅西不怕痛——不是非常怕。他很感激姜玉,因为姜玉弄来的t融合和黑水让他没费多大力气就开启了第一阶基因锁,并获取了一个比较高的开发进度。而当他自己也兑换到了a级黑光血统,在基因层面上获得了自我复原能力之后,长时间地维持第一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大难度。
他觉得自己或许用不了多久,也能够依靠黑光的肉体形变能力摸到基因锁的第二阶——毕竟,楚轩曾经这么说过。
……没错,去兑换血统,固然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但选择‘黑光’,则是源自楚轩的‘随口一说’。
——他肯定知道我会去兑换黑光……没错,他的确知道。这套他提前准备,但却完满适应黑光化后的我的纳米服装甲便是明证。哈……我甚至有点怀疑,如果我当时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继续等他说完,那么他最后为我指定的兑换目标,或许也是‘黑光’!
风的流速正在加大,因为选取下风口突袭的缘故,李帅西甚至已然听到了那支车队在路障前停下时所发生的细微响动,他知道那个点——这正是他选定的伏击点。被舍弃的洛杉矶内自然到处都是弃置的车辆和杂物,追击叛逃者的小队迟早要下车,他们的警惕心或许不降反升,但失去机动力却又没能够完全展开阵型的时候,本就是他们最弱小的时候。
——“死神军正在靠近目标点,预期三秒后暴露,五秒后加入战场中。”
耳侧传来即时通报——他知道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对通知自己的詹岚和协助自己的赵樱空说声‘谢谢’——两个字而已,惠而不费,自己将能够因此而更加容易地融入团队之中。然而……
说不出口。
自己总是这样,明明想要道谢。舌头却不会动。明明想要帮忙,脚却宛如生了根。明明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却总是连点回应都无法给出。
别扭——郑吒对他的评价,在这一点上相当正确。拉不下脸又放不开身段,这正是他一个大学毕业应届生并没有结识什么仇人,但却能够进入主神空间的缘由。因为他总是不能够在合适的时候做出合适,或者说合群的应对。甚至连当老黄牛都做不到,只能够弄巧成拙。
但这也不是全部,因为——
【怕痛的话,就记住这种感觉吧。失去喜悦,失去痛苦,失去触感,失去一切。仿佛自身只是肉体的囚徒,世间万物,都无法和自己进行交互的感觉。你会觉得自己是神,也会觉得,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个彻底的解脱。】
楚轩的话在记忆中回响——这是李帅西第一次躺在实验台上,因为痛到忍不了,便哭着喊着求楚轩饶自己一命时的所获得的回复。而那是一支无色的针剂,当它注入体内的时候,一切凡人认知之中美好或者丑陋的情感,便都尽数从他的身上剥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