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薛昔看着她已经擦掉了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泪痕。
他和她明知道周叔叔答应的“考了第一就回来一趟”是句空头支票。
他刚才也看到了,远去的车子后视镜里,她一直盯着他看,咬着嘴唇有些不安。
她注意到他没戴手套。
那天天寒地冻,薛昔重新回到车内,暖气融化了一身的寒意。
见她继续把脸贴在车窗上,悄悄揉眼睛,以为没人发现,薛昔有些想笑。
……
“……”薛昔看着周忆之。
周忆之浑身绷紧了,等着他回答呢,她刚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他怎么半天没反应?是不是她刚才表现得太迫不及待了?!
也是,哪里有人家刚来自己家,就提出要一起上下学的要求的?
哥哥现在刚来自己家,自己表现得这么热情似火,他肯定觉得奇怪,说不定还觉得自己馋他的脸……
周忆之感觉自己被他盯得耳根都有点烫的时候,忍不住找补了句:“都是我爸叮嘱我的!”
闻言薛昔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巴,就当周忆之以为他要对自己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他道:“……哦。”
周忆之手指快要将勺子捏弯:……
哦你个大头鬼啊!多说几个字会少块肉?长得这么好看的一张薄唇不拿来说话是想当雕塑?
――她简直要怀疑人生,上辈子哥哥刚开始的时候就这样的吗?一直都惜墨如金?他现在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啊?难不成是后来才开始喜欢的?
但是周忆之体谅他这会儿还有点声带受损,而且刚来这个家,估计还没对自己熟悉起来。
吃完饭后,周忆之站起来道:“哥,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不等薛昔反应,她就拉着薛昔蹬蹬蹬上了二楼。
房间何姨已经布置好了,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干净整洁,就是所有大男生会住的房间。房间朝南,等到天气晴朗的时候一拉开窗帘,就能看到阳光。
周忆之是非常满意的。
薛昔看了一眼房间后,视线落到她扣住自己手腕的五指上,随即又落向她脸颊,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她和上一世这时候没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变化的话,就是脖子上多戴了一条细细的小女孩喜欢的项链。他上一世刚来这个家时,她十分排斥他,头两个月几乎不和他说话,但为什么,这一世一开始她虽然看起来仍有些不耐烦,却似乎没那么讨厌他?
如果说是自己提前十分钟来到这个家,蝴蝶翅膀带来的改变的话,那么这改变未免也太大了些……
薛昔有些受宠若惊的同时,仍有些不敢相信。他随即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许只是这一世某些事情发生了改变,所以她心情变好,又或者是这一世周叔叔对她耳提面命了些什么,所以她才对他稍稍和缓了一些。
至于喜欢,上一世薛昔活着的时候,一直陪伴在她身后,她都从来不会回头多看他一眼,这一世又怎么可能一开始对他有什么感情呢?
“怎么样?”周忆之得意回头。
薛昔沉默了下,吐出两个字:“很好。”
周忆之来不及吐槽他惜墨如金,就看到他脖颈侧后方有一道细微的伤口,可能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哪里不注意划伤的,这种小伤口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洗头的时候他显然也没注意,干净利落的漆黑短发上垂落的水珠浸在上面,伤口肯定有些蜇人。
周忆之忍不住道:“你等一下。”
她飞快地跑回一楼,从电视机柜下面找出两块创可贴,又踩着拖鞋哒哒哒跑了回来。
薛昔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她同上一世相比,态度变化未免太大,看到她手中创可贴时,略微怔了一怔。
“不贴一下要发炎的。”周忆之拽起袖子打算给他把那里的水珠擦一下,但是很快想起袖子太脏,于是迅速扯了张抽纸,擦掉水珠,随即撕开创可贴,踮起脚眼疾手快、准确无误地贴了上去。
她动作实在太快,等薛昔反应过来时,一侧胳膊已经被她抱着微微往下拽,她指尖还停留在他脖颈上。
她指尖的冰凉触感瞬间犹如过电一般,从他脖颈的肌肤电了下去。
薛昔浑身紧绷,心中震惊无比,漆黑眼睫不由自主神经质地颤了下。
他侧头看向周忆之。
周忆之正专心致志将创可贴抚平。
薛昔心中的惊愕与受宠若惊到了极点,一刹那竟然僵硬宛如雕像,不知道怎么反应。
等到她踮起的脚放下,松开他胳膊时,他喉咙滚动一下,才干涩地道:“谢谢。”
周忆之指尖又碰了下他的脖子。
他看向她,不可置信地躲了一下。
周忆之睁大眼睛,刚才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她一碰到他的皮肤,他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一样。
哥哥这么敏感,周忆之刚才做不觉得不好意思,这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注意防水。”她强装镇定地将剩下的创可贴放在他桌上,然后走到门边,对他微微一笑,道:“晚安。”
……
薛昔一愣。
他立在原地看她,心脏不由得重重一跳。
这两个字上一世她从来没对他说过,更别说给他贴创可贴了。
她是怎么了?
他一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下意识觉得周忆之又是想做什么恶作剧,但心里头却仍是止不住的,升腾起了一些死灰复燃的隐秘的情绪。
她像是上一世那样对他,他倒是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这一世她突然地让他看到了一些温情,他却怔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起来。
――到底是哪里导致了改变?
薛昔看着她,心绪翻涌,竭力按捺住心神,声音微微喑哑,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