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烈无论在战术的运用、时间的拿捏上,还是人手的调派上,均显出深悉军法的大将之风。汝阳王面色沉静,内心却是波澜不羁:这次向炼域门的妥协到底是对还是错?纵然将朝廷的心腹大患除去,仍留下一只饿狼,而这只饿狼比八大派更加危险,因为他时刻都在窥视着朝廷。
汝阳王叹了口气,情知自己便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而且他知道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最忌的便是猜疑,纵然自己现在不情愿,也只得尽全力相助炼域门将八大派拔起,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他最后看了眼雪地中染红的地面,这样的厮杀较之战场上的厮杀客观性大得多,但惨烈却颇有不如,向身边的一名身着紫色长袍的年轻人淡淡道:“应玄,看到那边的高台没有?那将是你们的另一个战场。”
这被叫做应玄的男子便是汝阳王府选出和沈七等人比试的青年高手。闻言将目光从场中移到高台处,冷峻的面上闪过一丝微笑,道:“萧门主不会给别人机会,王爷也不会,这样的比武还有什么意义呢?”
汝阳王淡淡一笑道:“那就要看什么样的结果是大家都想要的,至少有一点:鸣见那孩子可惜了。”
应玄哼了一声,冷冷道:“除了那个沈七废物、正一教的张宇清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要来决出呢?”
汝阳王哑然笑道:“应玄,本王知道你家传武学的神奇,但若是你如此轻视他人,只怕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他顿了顿,眼光转到武当派群侠之处,淡然道:“沈七是否是废物,等一下你就该知道了。”
应玄本来挂着意思残酷的面容忽然一变,反而添上一丝忧伤,缓缓道:“王爷,我大理乃是边陲小国,对大元天下实在构不成危险,当年我祖上以佛法立国,从未起过兵刀之祸。应玄所求不过让大理遗民得一安身之处,难道这样也让王爷为难了吗?”这应玄本是大理国后裔,家传武学深厚,被引荐给汝阳王深得器重,乃是汝阳王府最厉害的年轻高手,这次参加比试的条件便是汝阳王答应划一处土地给他,并请求元顺帝封他为大理王。
汝阳王精通驾御之道,自然清楚段应玄的价值,微笑道:“应玄切勿如此,一切都要看你明日的表现。”
段应玄淡淡应了一声,缓缓抬起右手,月光之下显得极为修长俊美,他食指轻轻抚过掌心,跟着嗤的一声轻响,被积雪掩埋的岩石顿时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汝阳王呵呵笑道:“就凭应玄你这一手‘六脉神剑’的功法,想要取人性命还不是鼓掌之间。”说着他双目定定的盯着段应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段应玄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躬身道:“王爷言重了,天下间能人异士无数,应玄家传武学固然神妙,也不能说天下无敌。”
汝阳王哈哈一笑,道:“今天到此为止,且看明日风雪如何!”言罢转身离去。
段应玄等他走了足足有数十丈之远才直起身子,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背后惊出的冷汗涔涔而下,心惊道:他到底还有什么力量?我为什么发现不到?就在刚才汝阳王说起的时候,段应玄便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将自己牢牢锁定,他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自己稍为有半点轻举妄动,到最后死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他回头看了眼八大派和炼域门的厮杀,摇摇头,跟在汝阳王之后也默然而去。
在炼域门的强攻下,除却少林、武当两派尚能守住阵势之外,其余各派的阵法都被尽数破去,便是少林派也死伤了不少弟子,由其他派别的弟子添入。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虽有朵天地造化之功,乃是张三丰从山势中演变而来,用于江湖厮杀最妙不过,此时被用在混战之中,倒也守得门户紧密,加上他们一众人修为俱是不凡,只有宋青书和莫声谷受了轻伤,其余均无大碍。
其余各派弟子见到武当派的厉害,便都向这便靠拢,因此这阵法之围只怕聚积了不少数百人。
容木叶等一众高手也发现了武当派是块难咬的骨头,每多耽搁一刻,便有不少门下丧命于武当诸侠之下,当下一声清啸,不但炼域门下高手,连带着汝阳王府的高手也迅速向武当派靠近。
宋远桥一掌劈开三名敌人,见到人影闪动,都向自己这便扑来,提声道:“大家谨守门户,二弟你我上前。”他虽在久战之下,但语调甚是平和冲淡,中气充沛,似乎所耗并不多。
俞莲舟身影晃动,抢到宋远桥之侧,淡然笑道:“大哥,你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联手杀敌了?”
宋远桥微微一笑,道:“那还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一语未了,容木叶身法极快,口中沉吟道:“莲花坠!”整个人如陀螺一般的旋转起来,让人连他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周围或有八大派的弟子,一经和他接触,便被他变幻莫测的内劲摔了出去,体内真气全都被扰乱,正是白莲教的神奇功法莲花怜音。
俞莲舟见到容木叶的身法几可和自己的听风心法相较,冷哼一声,一剑劈出,不差分毫,正好和容木叶的长剑钉在一起,跟着嗡的一声铮鸣,俞莲舟手中长剑一闪,左面一人溅血抛飞,另一手竟一把抓着一柄劈来的大刀,运劲折断,一脚把敌人踢得喷血而亡。剑芒再闪,和容木叶的长剑又复撞到一起,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撞来,容木叶脚下站立不住,跌退往后数丈,惊疑不定的看着俞莲舟,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有如此能耐。
他剑法上造诣极高,虽知道俞莲舟平日不用剑,一出手便是武当派的大龙剑,加上真武七截阵的神妙,和宋远桥相辅相成,放手一搏,方能在和容木叶比剑的同时连杀两名敌人,让容木叶惊骇不已。
却不知道俞莲舟此时也是惊骇非常:这大龙剑乃是张三丰当年在大都飞剑斩敌首,救走文天祥尸身所用的剑法,纯以剑法而言算不上第一流的剑法,但威力却堪称武当剑法第一。他占了真武七截阵的优势,两件出击,尚不能伤容木叶,请知道遇上高手,冷哼道:“阁下修为不凡,为何助纣为虐?”
容木叶听俞莲舟中气十足,又自惊骇不已,冷冷道:“你自己不识时务,还来说教别人么?”他从前是白莲教教主,只顾自己修炼,加上为了愚弄乡民,故此常做神秘,外人不识得他,他也不识得外人,眼见俞莲舟精悍难敌,眼光转到宋远桥身上,心道这人体态发福,和平常的财主和有分别?当下呵呵一剑劈出,向俞莲舟笑道:“你若是肯弃剑投降,说不定我可以饶你不死。”
宋远桥见到容木叶长剑凌然,剑刃未及身,剑气已然铺天盖地而来,显然是高明之极的剑法,微微一笑,长剑一递,平平划向容木叶的手腕,正是武当神门十三剑中的一招。
容木叶嘴角冷笑:你须是自己找死!他剑气一重,如同化作一柄实质的长剑,狠狠撞向宋远桥,务必要将对手一剑毙命。谁知道他那剑尚未到达宋远桥周围三尺之内,眼中所见尽是朦胧,连宋远桥的身影都分辨不清楚,他情知不妙,长剑一弹,铮的一声,手臂如遭点击,差点连长剑都拿捏不住。惊骇之下退开数步,只见宋远桥仍是如刚才一般模样,一脸平和的看着自己,似乎连剑都未从出过。
他自剑术大成一来从未遇过这样的怪事,骇然之下脱口问道:“你是谁?”
宋远桥淡淡道:“武当宋远桥。”
容木叶听到宋远桥三个字,顿时一愣,旋即叹道:“武当剑法,果然不凡!”
宋远桥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宋青书和一众峨眉派的弟子。当年峨嵋派的郭襄有恩于张三丰,因为武当派的弟子对峨嵋派弟子都极为客气,眼见峨嵋派只有灭绝师太一人照顾不周,便主动将她们安入阵法之中。灭绝师太本来是极为要强之人,换着平时必不会受武当派如此大恩,此刻却知存亡只在片刻,她新窥九阴玄妙武学,自然不甘就此死去,也就默认了武当派的好意。此刻正和俞莲舟守住阵法的两翼。莫声谷和殷梨亭则负责殿后,其余弟子各施己能:杀一个够本,两个便是赚的了。这两派加上不少江湖高手混在一起,伤亡最少。
在武当和峨眉派之后,则是华山派和昆仑派,这两派前面有武当峨眉两派,伤亡也不多。此刻正反两仪阵法被何太冲夫妇、华山二老时将出来,一时也能保得派中弟子无恙。
其余崆峒派、全真教则被冲散在丐帮之中,丐帮的莲花大阵被冲破,帮中弟子修为良莠不齐,伤亡甚重。而少林派弟子修为不凡,又有空闻三僧照拂,加上和少林有关联的江湖人士着实不少,和武当等派、丐帮如同三条巨龙,少林在左,丐帮在右,武当等派居中,在雪地里左冲右撞,倒是冲出不少包围圈。
萧铭烈把握住三股实力,沉吟道:三路中以中路武当等派高手最多,右路最弱,暂时不必理会,左路少林实力高强,一时难以消灭,不如直接从中路出击,消灭武当峨眉,也好让沈七不能逃避。当下吩咐身后的众人,道:“你们也去,无务必要将武当派的人拦住。”
十三飞鹰出了鸣见,其余等人答应一声,各自领了炼域门的精锐,向中路杀去。与此同时汝阳王府的方东白等人摆脱了少林派的纠缠,也赶到中路,势要与武当派一争高下,以报当日沈七羞辱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