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水月明亮的眸子在沈七身上停留了半晌,似乎在思量他心中所想,最后无奈叹息道:“沈大侠,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不知你有几分把握呢?”她轻轻摇头,低声道:“你应该知道这次的比武可不比寻常,连门主都很在意,你输不起的。”
沈七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门主指的是薛匡,而非萧铭烈,淡然笑道:“沈七本来就是身无一物,也就这条性命值钱一些,有什么输不起的?大小姐言重了。”足下轻点,一股真气透过,那小舟缓自向岸边驶去。和苏千凝一起漫步来到宁水月站立的桥头上,背靠在桥栏,安然道:“我想大小姐不会只是告诉我这些江湖之事吧?萧门主还有什么吩咐?”
宁水月的目光落到苏千凝身上,恍若不闻沈七言语,婉然笑道:“这位便是千凝妹妹吧?我多曾听说你的名字,只是无缘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冰雪凝然,让人不敢正视呢。”
苏千凝也自微微一笑,道:“沈七也提起过你。”
宁水月眼中迸出欢喜的神色来,宛若猛然绽放的鲜花,呵呵笑道:“那定是说我如何狠毒,何如要他性命,是不是?”她虽然在问苏千凝,眼光却盯着沈七,似在玩笑,又似漫不经心随口问来。
苏千凝轻轻摇了摇头,低头轻轻的笑。
沈七处在两人之间,想起自己和宁水月的恩怨,也自叹息一声,道:“萧门主难道没有别的吩咐么?还是要我识相点,自己认输算了。”
宁水月白了沈七一眼,哼道:“门主才没有你这样无聊呢,便是你自己要认输,恐怕也迟了。鸣见师兄便是在闭关的时候也常念叨着你的名字,有你好瞧的。”她也不知道为何一见到沈七,什么狠毒的心思都没有,低低的叹息道:“我这次来却和门主的吩咐无关,是仙衣师姐让我来的。”
沈七看着宁水月,愕然道:“仙衣?”皱眉道:“她让你来干什么?为何不自己来呢?”
宁水月见状笑道:“谁说师姐没来?她是看到你们两个你侬我侬,等不不耐烦了,这才让我来请你呢。”
沈七本来和苏千凝之间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朦胧情愫,此刻被宁水月说来,饶是以苏千凝的大方,也自羞红了脸庞,却没有否认。沈七的脸皮却甚厚,呵呵笑道:“那倒是沈某的不是了,仙衣现在在哪呢?”
宁水月在前领路,沈七和苏千凝跟在她之后,穿过几条巷子,渐渐来到一处宁静之极的地方。窄窄的巷子,勉强只够两人并行,沈七轻柔拉着苏千凝柔和的手掌宛若闲庭漫步。巷子长长的,好像没完没了,他们一路走过去,沈七心中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过一段段高墙深院,一扇扇排门轩窗,小巷幽幽的,暗暗的,升腾起大都少有的温柔。
这段不过数百米长的巷子,三人竟生出比一辈子还要长久的感觉。沈七更似乎被眼前景致所感染,眼神弥漫着深深的忧伤。苏千凝默默伸手任沈七握住,三人各怀心思静静漫步于小巷之中。偶然间,雕花门窗发出一两声低微的吱哑,似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民谣,沈七竟自听得得痴了。
然而这一段路还是有结束的时候,宁水月将两人引进一间不甚起眼的宅子,顿时变成那个冷酷无情的十三飞鹰之一。她脚下略顿,在沈七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低声道:“三哥死在你手里,十三飞鹰只剩下十二人,你说这恩怨该怎么了结它呢?”说罢也不顾沈七惊讶的神色,抢先进了宅院,低声叫道:“师姐,武当沈七来了。”
低低的门窗里走出一人,静静得如同一朵洁白的莲花,那一腔淡淡的忧愁将仙衣装扮得如同千年之后仍化不开的浓愁。见到沈七,她轻轻的施了一礼,低声叫道:“沈七。”又向苏千凝勉强笑道:“苏姑娘,你好。”
沈七看着她消瘦的脸庞,知道这些日子可苦了她,还了一礼,默然道:“我是该叫你仙衣呢还是江姑娘?”想起当初和楚问仙、江笑真的日子,仿佛变得好遥远。
仙衣面上闪现出一丝痛苦,低声道:“仙衣情愿是笑真,那个被人称道的江南第一名伶。”
宁水月站在她身边,恨声道:“沈七,你这是存心让师姐难受么?”
沈七暗暗叹息一声,问道:“仙衣小姐这次找沈七来是为了我楚师兄的事情吧?”
仙衣双眼盈盈如一汪清泉般的透彻,将三人迎入房中,各自坐定后说道:“我求过父皇了,他不肯放人,说此乃天意”见到沈七愕然的神情,宁水月解释道:“师姐本事当朝公主,只因小时候身体孱弱,这才拜门主为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沈七暗自惊讶:这仙衣一若芊芊,不想竟是元顺帝的女儿,又想到楚问仙原是大宋后裔,两人祖辈的仇恨可以说血倾三江也洗不干净,难怪楚问仙不肯面对,不肯去争取,这简直如小说中一般的剧情,现在却发生在自己的眼前,沈七有种梦幻的感觉。旋即想到我若是抓了她去逼元顺帝放人,他肯不肯为女儿性命担忧呢?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没,宁水月却像是看透人的心思一般,冷笑道:“原来沈大侠也是有心之人,不知这是不是你们武当派一贯的作风呢?”
沈七哼道:“瑕不掩瑜,任何东西都不会完美,不要老是用挑剔的眼光来看我们,世人都会有私心,武当派自然也不例外。”
仙衣却低声叹息道:“若是能用性命来换的他的性命,我又何惜?只可惜在父皇的眼中,我不过是他其中的一个女儿罢了,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