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曜吃完一个饺子,夹起另一个去蘸醋:“我听闻,一旦投资方进来,甲方投了钱,就会加大对电影内容的控制,希望制作方大规模修改掉已有的成果,把电影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种修改幅度有时候是非常大的,甚至会让它变成另外一个故事。”
严敬尧点点头。
“而很多时候,投资人想要的,跟你所坚持创作的完全是两样东西。我听梁赞也说了,他说他以市场的角度,对你提出了一些建议。”
严敬尧再次点点头,他听闻这话,略显遗憾地笑了笑,好像在说,你说得对,很遗憾的确就是这样。
戏剧与人生不同,对于电影制作人而言,人生并不像电影中的角色,会忽然迎来高光,能够在灵魂黑夜之后立刻绝地反击。或许越过一个山丘,放眼所见,是更高更艰难的时刻。
“所以。”谢灵曜把第二个饺子塞进嘴里,冷眼看着严敬尧,“你故意留了最容易被挑刺的结尾,就是为了给梁赞找茬用的。因为假设你给他提交的,是你百分之一百满意的成品,梁赞就会对你的创作内容,进行更大程度的修改,那是你更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你完全无法预料,他会在哪个地方挑你的毛病。”
“为了达到你所谓的,最大程度控制事情的走向,你就故意暴露了一些破绽,比如结尾,你甚至准备好了三个结局,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跟梁赞争论。”
严敬尧一直没说什么,他在很安静地吃着饺子,柔和地看着谢灵曜,脸上挂着非常平和的微笑。
谢灵曜瞥了他一眼,胜利地勾起嘴角:“看来我说得没错。”
“陛下,你现在已经能胜任监制这项工作了。”严敬尧拐弯抹角地表达了赞同,“看来你很清楚,监制就算没毛病,也会鸡蛋里挑骨头的。”谢灵曜干笑了一声,对严敬尧的邪恶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你该不会在拍戏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么对付下一任监制吧?”
严敬尧看着谢灵曜,他用天真无邪的目光,万分真诚地承认:“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谢灵曜点点头,他发自内心地佩服:“你可真行。”
“监制绝对不会百分百喜欢我的这部电影,他们看中我作品的特质,但也不会完全认同,这是立场决定的。他们一定会觉得,这笔钱给他们的话,他们能拍出更好的作品,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文人都清高,当然了,不是文人的也清高。真文人碰上假文人,还有可能因为脸皮薄、嘴不利索吃亏。
“所以,前段时间陛下以为我得到了投资,已经要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了,并不是这样,其实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严敬尧隐隐抱怨,“陛下倒好,关键时刻抛弃我,还给我惹一堆麻烦。放在陛下身上,你也不希望前线战事吃紧,后宫还起火吧?”
谢灵曜本来正打算夸他一句未雨绸缪,这话还没说出口,枪口对准自己来了。
他冷冷笑了一声:“后宫起火?如果真有此事,那多半也是孤自己放的。”
严敬尧陡然改口:“也是运气好,没遇上太大的麻烦,要是遇上陛下这样的监制,我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