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鹤春被大理寺卿从房顶上抱下来。
……
时鹤春被大理寺卿下了狱。
“不舒服。”他的小仙鹤不高兴,蹬蹬腿、抻抻胳膊,“什么破地方。”
秦照尘已经叫人换了干净稻草,但雨患刚停、冬霜又至,再干净的稻草也是冷的,躺上去寒气逼人。
秦照尘想脱外衫给他,被时鹤春按住:“不像话,算了。”
……哪有大理寺卿下狱审犯人,把官袍脱下来,披在犯人身上的。
时鹤春自己抱着腿挪了挪,看着秦照尘给自己的小酒壶里灌热酒。
大理寺卿今日的獬豸冠歪了,朝服穿得也不齐整,心事重重,一不留神就被酒烫在手上。
“照尘。”时鹤春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别这样。”
秦照尘第一次不听他的话,冷硬眉宇隐没在阴影里,用袖子擦拭洒出来的酒。
他做得僵硬,反复擦拭个不停,仿佛要用力擦去什么东西。
时鹤春问:“你的世道怎么办?”
秦照尘这一辈子都在做这件事。
想要个干净的世道,要朗朗乾坤清澈寰宇,想要个不乌烟瘴气的朝堂……要有这些,就得先有个岿然扳不倒的大理寺卿。
如今还有退路——秦照尘扔的那十七块金牌令箭,都可以说是路途辗转曲折、灾民载途阻路,匪患猖獗,没能收到。
他在人前演了那一出戏,秦照尘对他的所有照顾回护,都能硬解释成虚与委蛇、探听套话——本朝律法,执法官员若是为了办案,可以有非常手段。
律法就是这样,只要秦照尘能解释清楚自己做的事,就没人动得了秉公执法的大理寺卿。
……但真要放了他,大理寺卿就洗不干净了。
时鹤春自己都洗不干净,偷换死囚、插手刑狱,是这个奸佞最大的罪状之一,也是最能置时鹤春于死地的罪状。
“我不该弹劾你。”秦照尘说,“这世道不该变,我做错了。”
时鹤春怔了下,他没接秦照尘递过来那壶酒,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赌什么气,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话?”
好好一个正道魁首、清流砥柱,到了这时候,说这种丧气话?
秦照尘看着他,想说些什么,终归没说,只是把酒壶放在时鹤春身旁。
“恨吗?”时鹤春摸摸那壶酒,“我拖累你,你的世道叫我毁了。”
秦照尘低声说:“恨。”
他恨的不是这个,他恨的就是这个世道,恨所有把时鹤春逼到这一步的人,最恨他自己——他弹劾时鹤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时鹤春为了什么插手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