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江州府府城举行院试,这场考试由提督学政主考,故陆久安才有此一说。
向学政哈哈大笑,无视亲疏,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陆久安的肩膀。
隐没在众多学子中的齐世倒抽一口气,结伴而来的同窗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齐世欲哭无泪:“这一路走来称兄道弟的,居然是学政大人啊。”
这么多童生秀才,向道镇当然不可能逐一考校了,范成秋把本县的学子叫出来拎到前头,向道镇随意点了几个抽查,考校的结果称心如意。
“嗯,不错,再接再厉。”向道镇笑眯眯道。
接下来,陆久安又带着学政前往鸿途学院,当日他被拦在外面,今日终于得偿如愿。行走在宽阔的甬道里,感受着学院里浓厚的学术氛围,连见多识广的向道镇都啧啧称奇。
“这么一大片空地,全做成操场?”
“正是。”陆久安不慌不忙答道,“德智体全面发展嘛。”
礼房操办接待宾客的事宜,宴请学政的晚宴设在醉风楼,既不铺张浪费,也不显得寒碜,一切准备就绪,他悄悄来到陆久安身边对他道:“大人,可以了。”
陆久安低声询问:“葡萄酒送过去了吗?”
“大人特意交代的,自然不敢忘。”
醉风楼的东家知道赴宴的都是高官权贵,不敢轻待,亲自到酒楼督办,能不能攀交是另一回事,至少面上功夫要做足。他本想以丁家的名义送些山珍海味,被主簿吴衡严词拒绝了。
“丁老爷,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你也是知道陆大人脾性的,他任后最看不得这贪墨腐败,你看他在应平一天,就没出现过借诉生财的事。”
“怎么能算贪墨呢?”丁贺楼呐呐,“这是醉风楼自愿的。”
“丁老爷,多谢你的心意,只是这政风的口子一开,就不好收拢了,到时候陆大人整治起来少不得伤筋动骨,你也不想应平难得的清净被打破了吧。”
向道镇的行礼已经让随从尽数放到官舍,他回去换了一身便服,才在陆久安的带领下赴宴。
远远的他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高居首座,不怒自威,正是韩致。
只是他身旁的那个雪鬓霜鬟的老者是谁,怎么和镇远将军平起平坐,言笑晏晏。
走得近了,那老者的容颜愈加清晰,见到打头的向道镇,对他颔首微笑。
向道镇揉了揉双眼,差点失态:“颜,颜太傅。”
“向学政,别来无恙啊。”
......
颜谷位列三公,虽是虚衔,但到底是当朝天子的老师,身份地位自然不一般。尽管后来以年老体弱为由告老还乡,怎么,怎么就到了应平,难道颜谷祖籍本来就在应平不成?
向道镇情绪很快调整过来,给颜谷和韩致抱拳行礼。
“是不是很好奇在这儿碰到我。”颜谷仿佛一个老顽童,指着角落到:“你瞧瞧那是谁?”
这儿本来是一个隐秘的包厢,那角落竖着一道不太起眼的暗门,原本是供客人整理衣裳,暗门打开,秦勤推着秦昭走出来。
四目相对,向道镇彻底怔住了:“秦太医……”
这场宾宴,本是县令对学政的正常接待,如今几人汇聚一堂,演变成了昔日同僚把酒言欢,醇厚的葡萄酒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向道镇醉眼朦胧,自兼任学政后一直绷着一根弦,从来没有这么放松和畅快过。陆久安和韩致坐在角落,反倒成了陪衬。
“我不善应付人情世故交际,你请他们来,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陆久安装模作样的端起瓷杯和他轻轻一碰,瓷器相撞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老师在侧,韩致不敢太放肆,悄声耳语道:“你那是不善应付吗?你明明是懒得应付。”
陆久安眼波流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直到夜幕笼垂,街上的摊贩陆陆续续收拾了货物,这场宾主尽欢的宴席才进入尾声。
向道镇面颊坨红,打了一个嗝,嘴里飘出来的尽是酒气:“我膝盖一到下雨天本就疼痛难忍,你知道广木这块儿地四季潮湿,搞得我大半夜睡不着觉,要是早知道老秦你在应平,我早就来了。”
向道镇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内容却条理清晰,也不知道他醉是没醉。
颜谷困倦地摆了摆手:“夜深了,明日再聚。”
向道镇撑着桌子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若不是韩致眼疾手快扶他一把,学政大人现在肯定已经人仰马翻。
向道镇被铁钳一般的手捏得生疼,打着哆嗦退开来,脚软成一滩烂泥,就是这样了,他被随从架着走出去之前,还在不断嘟哝:“陆大人,我跟你讲,你应平这块地是个风水宝地,人才荟萃,好事频出……”
陆久安好声好气将人哄走,转过身无奈看着韩致:“喝酒误事,明日向学政想起来,肯定会懊恼。”
那葡萄酒其实度数不高,奈何向道镇把醉风楼的招牌桂花酒混着喝,不成这样才怪。
“兴致一起,难免贪杯。”韩致掐着他的后脖子摸了摸,“我们也走吧,春宵苦短。”
最后几个字含着滚烫的酒气喷薄而出,陆久安霎时间面色潮红,色厉内荏道:“今天不行,明天还要接待学政。”
“今天醉成这个样子,他明日也得起得来才行。”男人把住他的腰,在朦胧的夜色下裹着他的耳垂,“我今日只做·一次,久安,你大发慈悲,渡一渡我罢。”
陆久安呵呵一笑:“佛法不度无缘之人,大雨不润无根之草。”
“谁无根。”韩致狠狠叼住他的嘴唇狠狠撕咬,大手牵着他向下摸去,陆久安被庞然大物烫得一缩,反手给了他一巴掌:“疯狗,不准咬人。”
韩致口口声声说的一次当然作不得数,陆久安直到最后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含着泪花咬牙切齿:“狗男人。”
韩致和他泡在浴桶里洗了个鸳鸯浴,结果情难自控,顶着陆久安杀人的目光又荒唐了一次,陆久安实在说不出话来,韩致怀抱着他温柔问道:“还无根吗?”
陆久安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道:“当初你横遭祸事无法孕育子嗣,怎么不把这孽根一同革去。”